季遠山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更何況在訓練弟子這方面,是沈澤唯一高過虞容歌的權威。
他知道沈澤這方面十分嚴厲,最初也確實乖乖努力了幾天,可是天極宗的訓練強度太大了,更何況沈澤為他還單獨加了難度。
如果硬要比較的話,季遠山更像是個從鄉下來的偏僻學校尖子,還是那種天賦型的睡覺睡半天的天才。
然后他轉入了省里最卷(劍修)的學校,連吃飯都要跑著去,季遠山這種曾經被整個鄉下學校老師領導哄著捧著的懶惰天才怎麼可能跟得上。
沒過幾天,他便受不了了。
雖然他和沈澤都是筑基巔峰期,可二人有本質的區別,修煉這種事情偷懶自己能騙自己,縱然季遠山天賦異稟,可因為他的懶惰,他的基礎打得不好。
而沈澤除了受傷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繁忙的公事外保持修煉,還有龍大佬給他開小課。
沈澤如今距離金丹期只剩一步之遙,隨時都有可能迎來金丹雷劫。
更何況沈澤從師兄做到副宗主,一直在門派里都是上位者,而季遠山因為過于擺爛,不僅沒有師兄的風范,反而被師門處處照顧。
這也導致了二人雖然年紀相當,修為相當,氣勢卻截然不同。
季遠山苦修了幾日后,早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一覺睡到中午。
他找到沈澤連連道歉,沈澤沒什麼,甚至幫他調整了修煉時間。
既然早上起不來,那就從中午修煉到凌晨。
這可苦了季遠山,下午天氣炎熱,適合在樹蔭下睡懶覺,而晚上星辰閃爍,多適合放空發呆啊。
他注意力是一天比一天差,有天修煉的時候,竟然直接從下午睡到了凌晨。
季遠山是從自己的臥房里醒來的,那時已經后半夜了,他打了哈氣,剛想伸懶腰,忽然渾身一震,瞌睡蟲都嚇醒了。
沈澤坐在桌邊,不知道已經等他多久。
季遠山連忙坐起來,他磕巴道,“大、大師兄……”
這話一出口,他差點沒咬到舌頭,恨不得打自己一下。
弟子們正經場合都稱呼沈澤為副宗主或者沈宗主,只有私下里會叫他大師兄。
沒辦法,誰讓內門弟子叫大師兄叫太多了,大家也逐漸跟著這樣喊了。而且這樣稱呼沈澤,似乎能和平日威嚴的副宗主拉近一點距離,也算是弟子們小小的私心。
季遠山跟他們混那麼久,聽多了,如今竟然當著本尊的面喊出來了!
他辦的什麼蠢事啊!
沈澤卻靜靜地望著他,沒有說一句話,無形的壓力卻猶如他在月光下的影子一樣蔓延過來,擠壓得季遠山喘不過氣。
他主動解釋道,“副宗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懶的。我……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沈澤平靜地開口,“為何?”
季遠山被這兩個字壓得快窒息了,這還不如沈澤發火能讓他好受一些。
“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最近修煉實在太累了,所以我才……”
話說到一半,季遠山卻忽然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想起來,面前的男人才是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個,相比之下,他的修煉算什麼呢?
季遠山咬緊牙關,他低聲道,“是我懶惰,我爛泥扶不上墻。”
沈澤仍然沒有指責他,他只是問,“你還記得你師父懇求我和宗主的那一天嗎?”
季遠山猛然抬起頭,他看向沈澤,沈澤平靜地與他注視。
季遠山怎麼可能會忘記,縱然師父早已教不了他什麼,可是吳佑對他而言如師如父,是令他心安的高山,和小時候一樣。
看到師父為了他和別人低聲下氣,季遠山是真的難受。
可是他似乎就是與修煉八字不合,他總是比其他弟子更容易感覺疲累,更對得道成仙沒有任何興趣。
甚至因為是季遠山看得太清楚了,修真界巔峰期之后這些年,沒有一個人修飛升,甚至超過元嬰期的修士都一只數得過來。
既然人修氣數已盡,那活百八十年,和活八百年有何不同?
他的師父,他同門的兄弟姐妹又能活多久呢。
季遠山沒有修仙者的道骨,他很俗,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可是對他來說,長生還是飛升,都沒有師門更重要。
他愿意與他們同生,也想與他們共死。
可惜這個想法太天真了,天真到季遠山埋藏在心底,從來都無法說出口。
他心里想,如果沈澤想用師父不易之類的話語讓他愧疚,那可能不會有什麼成效。
沈澤注視著他,半響,輕輕地嘆息一聲。
“你可知天極宗與宗主的淵源?”他聲音溫和了一些,剛剛的壓迫感無聲無息地散去。
季遠山沒料想到他會忽然轉移話題,怔怔地點頭,又搖搖頭。
他從其他弟子那里聽說了天極宗是最初被虞容歌救助買下的門派,可是各中細節并不太清楚。
天極宗的內門弟子并不喜歡歌頌自己曾經的苦難,反倒是一聊起這個,最后都會變成宗主粉絲見面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