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認為只有他和虞容歌才棋局上的玩家。
然而對虞容歌這個穿書者而言,蒼舒離和其他人真的會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嗎?
蒼舒離這麼聰明,他早就該想到這一點。他只是不愿相信在虞容歌的眼里,他與被他忽略的蕓蕓眾生也沒有任何區別。
傲慢的游戲者以為找到了同類,卻沒有想到,那個人比他還要高傲,正如他看不見蒼生,虞容歌也同樣對他熟視無睹。
還有什麼是比這件事更打擊人心的?
沉默在二人之間流淌,蒼舒離忽然輕笑出聲。
“這是我的報應。”他輕聲說,“我玩弄人心,終究也被自己的心愚弄了。”
“蒼舒離,是你自己畫地為牢。”虞容歌說,“我從未覺得我是俯視眾生的玩家,我和這世界里的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兩個的手段確實很相像,然而虞容歌做不到蒼舒離那麼冷血。
在修真界的這些年對虞容歌而言是收獲的過程。因為她從未看輕過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她收下了修仙者們真摯的心,她的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虞容歌面對整個世界時是寬容接納的,而蒼舒離則是極端的排他。
他們確實很了解彼此,性情中也有相同的地方,看起來是同類人,但實際上相差甚遠。
蒼舒離沉默著,他渾身的氣息十分低沉。
虞從未見過蒼舒離如此低落的樣子,她忍不住開口問到,“是不是同類真的對你而言這麼重要嗎?就算沒有這一點,難道我不依然是最了解你的人?”
“那不一樣!”蒼舒離干巴巴地說,“好吧,就算在你心里我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那為什麼是沈澤,而不是我?”
他有些倔強,有些委屈,“我連加入你們都不行嗎?”
虞有些頭疼,“蒼舒離,你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何如此堅持此事?”
蒼舒離沉默了。
過了半響,他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利益維系了,這讓我感到……很不習慣。”
說出實話,對蒼舒離這樣的人而言是可怕的。致命程度約等于妖獸因為信任人類,將自己的妖丹吐出來任由對方拿捏。
蒼舒離處理人際關系的方式就是不斷地互相制衡,他像是個模仿人類的異族人,每句話每件事都是在權衡與算計的過程。
沒有任何詭計和后路的實話實說比殺了他還難受。
蒼舒離的肩膀一下耷拉下來了,他沒找到能繼續和虞容歌保持利益親密的方式,卻將自己的底露了出來。
他的身體還朝向虞容歌,腦袋卻倔強地撇了過去。
虞容歌太陽穴直跳,“所以你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與我有身體交易?”
蒼舒離默認地垂著頭。
虞容歌氣不打一出來,忍不住在桌子地下踹了他一腳。
她真是無法理解蒼舒離的腦回路,屁大點事情,在他那邊都快腦補出一個宮斗劇了。
“蒼舒離,你是個傻子嗎?這算是什麼問題?”她說,“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擔心你有一天因為無聊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蒼舒離抬起頭,目光閃爍地偷瞄她。
“安慰我?”他小聲嘀咕。
“我難道與我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利益交易嗎?”虞容歌沒好氣道,“我的身體恢復健康了,為什麼蕭澤遠不擔心我趕他走呢?狐族兄妹怎麼會安心地去妖界搞事業,不擔心我與他們關系淡了呢?”
這就超出蒼舒離的認知范圍了,他只是知道不論任何生物都有聚眾的本能,這是默認的常識。
他依舊小聲道,“因為你們……關系好?”
“對啊,難道我們倆個關系不好嗎?你怎麼會擔心這種無聊的事情?”虞容歌說,“你的房間就在我院子里,又沒有人去霸占,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想趕你走了?”
蒼舒離這麼一想,好像……是這樣?
他坐直了身體,不確定道,“就算我輸給你了,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你也不會趕我走?”
“是啊!”虞容歌無奈地說,“天極宗是所有人的家,只要你愿意,這里永遠有你的位置。”
蒼舒離得到了保證,整個人瞬間安定了下來。
他雙手搭在桌子上,定定地看著虞容歌,美滋滋地笑了起來。
虞容歌以為他好了,沒想到蒼舒離忽然說,“但我心里還是空落落的。”
“是嗎?”虞容歌和善地說,“是不是想念穆前輩了?”
“我沒有,我不是!”蒼舒離連連拒絕,“只是對我而言,一句諾言而已,我很難全然放心。”
懂了,沒有剝削合同渾身不得勁是吧?
這年頭,竟然還有這樣主動上趕著打工的單純大白菜。
虞容歌的笑容越發甜美,“這好辦,我們再簽個合同,絕對讓你滿意。”
得到了自己新的賣身契,蒼舒離終于安心了。
他心滿意足地收起來,虞容歌以為這件事結束了,結果蒼舒離又忍不住來了一句,“所以我到底差在沈澤哪里了?”
行啊,都學會call back這樣的脫口秀話術了。
虞容歌勾了勾手指,蒼舒離便湊了過來。
她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頂,蒼舒離便壓低身體,在她的手又一次經過的時候,他主動抬起頭,讓她的手心落到他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