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的家人來醫院接走了人,病情穩定以后把王頌送進了療養院。
日子慢慢過去,王頌的意識一點一點恢復,慢慢開始能下地走路,到自主活動,再到恢復基本正常的生理機能。
后遺癥除了容易忘事,腿腳更跛了以外,其它都沒什麼了。
當時顧父遞給他的防水袋一直被他牢牢放置在胸口的口袋里,泥石流沒有沖走。
被救護人員救回去以后,他的衣物、行囊都交給了他的家人代為保管。
輾轉反側,這封信一直還留著,也從未被打開。
不知道當時顧父是用什麼材質的筆和紙寫的,或許又是因為大水浸泡又風干等諸多緣故,上面的字跡竟然奇跡般地保存了十多年。
但陰差陽錯。
命運就是這般巧妙而又愛捉弄人。
等王頌從失憶的狀態中偶爾記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后了。
因為簽署了保密協議,他無從知曉昔日好友被埋葬在哪里,也不知道好友的女兒、家人今日住在何方。
直到王倩倩長大后,帶著他到外面來旅游,他才偶然得知老友被埋在貢縣。
又恰好在掃墓時,遇上了顧云合。
然后再在今天遇見。
這封信被他一直保存著,帶在身上,期望有一日能夠遇見昔日老友的女兒。
顧云合從他手中接過了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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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女兒:
展信佳,
近來工作繁忙,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媽媽和弟弟有沒有讓你不開心?
回來的時候爸爸一定記得給你帶小熊餅干。
還有兩個月時間不到,就是你的生日了。
爸爸先在信里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恭喜我們的小云合又長大一歲了!
看著我的女兒一天一天地長大,身為父親感到欣慰的同時,也感到擔憂。
爸爸既期望你成長為獨立、懂事、自強的大人,又希望你能一直在父母的庇護下,不去經受外面的風風雨雨,做永遠的小公主。
爸爸總是和你說,希望你在爸爸不在家的時候,照顧好媽媽和弟弟。
但爸爸其實還有句話沒說。
照顧好媽媽和弟弟,但首先,要照顧好你自己。
每個人生下來都是獨立的人格,我們不應該成為他人的附庸,也不該為他人而活。
今后的每一天,都應該為自己而活得更精彩。
爸爸希望你成為一個樂觀豁達的人,“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這是走之前爸爸給你念的那首文言文里的句子,可能你現在還不懂,等你長大后自然會懂得。
不要為過去懊悔與悲傷,珍惜當下,向未來走。
不只是今年生日,以后每年的生日,爸爸都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一個勇敢愛自己,勇于去愛,勇于去接受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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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到寧圳的時候下了雨。
已經又是晚上了。
狂風暴雨不歇地打在車玻璃上。
周憚面無表情聽著徐助的報告。
“顧小姐的租房上午的時候已經退掉了,她打車去了機場,我們也有查到顧小姐的航班信息,是從寧圳直飛意大利的,飛機已于下午起飛。”
下午起飛,直達的飛機,現在估計已經快落地佛羅倫薩了。
所以顧云合還是走了。
帶著那些沒有放下的心結,帶著沒有治愈的心理疾病。
心理醫生說這種病情叫做創傷后應激綜合征。
病情發作時患者常表現為警覺過度,易受驚嚇,還會有回避和麻木的表現。
是一種在經歷或目睹涉及自身或他人的死亡、受傷后導致的精神障礙。
或延遲出現,或持續存在。
十多年前那場泥石流災禍在顧云合心里留下了陰影,但并未對外表現出來。
直到五年前兩人分手,他替她擋下那刀。
雙重精神刺激下,顧云合心底的陰影終于發展為PTSD。
周憚目光沉沉盯著窗外。
他的女孩就這樣在國外撐過了五年。
而他沒有主動去找過她。
他一直在氣著她當年的不告而別,想著兩人若是再見面,他一定會收拾得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直到二十多天前再重逢。
那些他自以為的仇恨并未出現。
思念、愛慕,這些被壓抑了快五年的情感在再見到她面時如風吹野草般瘋狂肆意生長,擠壓得他整顆心臟都快爆炸。
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只是想再把她留在身邊。
車外風雨不歇,雷聲一道一道響過。
這個時間段飛機不可能再起飛。
周憚嘶啞出聲:“……給我安排飛機。”
他眼里是連續奔波的血絲,“飛意大利的飛機,越快越好。”
徐助立馬著手安排。
“那現在先送您回臨江壹號?”徐助問。
周憚閉眼靠在軟枕上,隨意揮了揮手。
車很快就開到了臨江壹號樓下,徐助先撐傘,周憚下了車。
“安排好了直接打電話告訴我。”周憚沉沉說。
“是。”
男人坐電梯上了頂樓。
大平層內燈未開,五年如一日的冷清與寂靜。
周憚垂眸,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疲憊,卻在換鞋時突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