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瞇起眼,神情突然有些高深莫測。
「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個小男孩兒?」
我點點頭。
池柏上次送我到家門口,被周賀也看到過一次。
池柏還笑著跟他打招呼,叫他哥。
當時周賀也臉色有些掛不住,卻也沒說什麼。
畢竟各玩各的當時是他提出來的,這些年他也一直身體力行地踐行著,實在沒什麼雙標的資格。
想起池柏,我臉上忍不住泛起笑意。
今天在海邊的時候他拿出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鉆怎麼也有個一克拉了。
但在我的那些首飾面前,也只是最不起眼的大小。
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怎麼在意。
他卻認認真真地跪在我面前:
「戒指有點小,你別嫌棄,這是我打工賺的錢,本來想多攢一點,但我實在等不及了。
「賀蓉,跟他離婚吧。」
人家求婚都是說,你嫁給我吧。
他倒好,直接來了一句跟你老公離婚吧。
我哭笑不得,正想隨便敷衍過去,池柏卻攥住我不撒手。
海風帶著潮濕的清冽,他黑色的發絲沾在白皙的額頭上,眼里是純粹的亮,倒映出一整個我。
少年人的愛意像火一樣不分場合地熊熊燃燒,帶著燃盡一切的勇氣。
那一瞬間,我突然也被他的勇氣感染。
我心里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已經 29 了,跟他糾纏了九年了。
我的人生還有多少個九年?
難道以后的幾十年,我都要像現在這樣過下去嗎?
風呼嘯而過,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雪般的浪花。
許久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
「好。」
4
其實回來之后我就有點后悔了。
和周賀也在一起這麼多年,哪怕財產分割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對我們彼此來說,都稱得上是傷筋動骨。
所以這些年我們默契地各玩各的,卻都沒提過離婚。
但想起池柏的眼神,我心里又多了種隱秘的興奮和孤注一擲般的解脫。
或許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
「小孩子嘛,」我勾起嘴角,「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答應他又要生氣了。
「你應該理解吧?」
我看向周賀也:
「夏梓筱不也是這樣的嗎?」
周賀也眉眼壓低,露出一絲藏不住的陰沉。
「賀蓉,你還真認真了?」
承認自己對一個小 8 歲的男孩子認真是件不太好意思張口的事情。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池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這句話還是當初周賀也跟我說的,我逼問他為什麼非和夏梓筱在一起的時候,他眉眼帶著無奈的笑意:
「梓筱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的其他人,當然也包含了我。
沒想到現在這句話倒要我對他說了。
周賀也動作一頓,他眸子里匯聚起暗涌風暴,手指也慢慢用力,凸起青色的指節。
他嘲弄道:
「賀蓉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種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兒能給你什麼?」
他用下巴點了點我身后隨手放在沙發上的大衣:
「他打一年工,能買得起你這一件大衣嗎?」
這倒不是假話。
這些年周賀也雖然心不在我這,但物質上對我還是很大方的。
他的卡我隨便刷,奢侈品的當季新品到貨后我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看,經理會帶著模特上門試穿給我看。
也怪不得夏梓筱削尖了腦袋也要上位,富太太的生活確實紙醉金迷。
我摸了一下手上那枚不起眼的鉆戒。
是個一般的牌子,凈度也一般,鑲嵌也一般。
是那種都不會出現在我首飾盒里的東西。
但我卻比那些都要喜歡。
「沒關系,我不在乎這些。」
周賀也很顯然也看到了我手上的鉆戒。
當初他給我買的鉆戒是七百萬的鴿子蛋,珠光寶氣,特意從香港拍回來的。
我一直都舍不得戴,去買了一對便宜些的對戒跟他戴著。
只是最初的那幾年好日子過去后,我倆就開始同床異夢了。
或者說,是他單方面地厭倦了。
他開始不戴戒指了,因為外面的小姑娘不喜歡。
在不知道哪一次爭吵中,我拔掉了那枚戒指狠狠地扔了出去。
后來那個戒指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的手上也一直光禿禿的到了現在。
我重復道:
「周賀也,離婚吧。」
他停了一會兒,猛地逼上前來!
茶幾被他一撞,花瓶跌落在地上,清脆地碎裂開來。
我被嚇了一跳,卻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周賀也俯下身來,眼里全是狠戾。
「賀蓉,誰允許你認真的?!」
5
我一驚,隨即用力推開他。
「你他媽有病吧!」我揉著脖子抱怨,「好端端的突然發什麼瘋?!」
周賀也踉蹌一步站穩,拿起那份協議書:
「我發瘋?!
「你知不知道咱倆離婚要分割多少財產,光你說的那幢別墅就值 1.2 個億!
「為了離婚你連錢都不要了,那個小子在你心里就這麼重要?!」
我思忖片刻,點頭道:
「是。」
不是我戀愛腦,主要是分的這一半也夠我幾輩子衣食無憂了。
我一個人再有錢也不過是睡一張床,何必為了那些我花不了的錢被束縛在這段關系里呢?
我想清楚了。
哪怕不是為了池柏,我也不想再和周賀也互相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