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出來,我看見陸驍站在樓梯口處等我,他半靠在欄桿上,神態慵懶地將我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嗤笑。
“時心,你又在耍什麼把戲?穿成這樣。”
土嗎?陸驍以為這又是我在吸引他注意力的幼稚行為,可我只想遮蓋住身上的傷痕。
我跟在陸驍身后來到餐廳,餐廳里一片沉寂,直到陸驍示意我上前,我才看見坐在餐桌旁的陸父陸母一臉擔憂。
陸母一看見我,起身幾乎是沖了過來,她腳步不穩,被旁邊一個女人貼心地摻扶著。
“陸伯母,您別著急,時小姐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嗎?時小姐,陸伯母為你擔心得頭發都白了。”
我認識這個女人,她是陸驍的秘書。
程雪一頭順其自然的黑發,穿著最簡單樸素不過的高領毛衣跟牛仔褲,脖頸間卻掛著漂亮的玫瑰金項鏈。
我“完好無損”,相比之下,陸母急白了頭發,她一開口,我便從受害者,變成了陸家不孝的女兒。
陸母拉著我哭,女人在旁邊安慰她,可我哭不出來,我望向陸驍,陸驍的眼神好像在說,我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
終于,陸父嚴肅地開口打斷:“你別拉著時心了,快讓她過來吃飯。”
陸母擦了擦眼淚:“怪我怪我,囡囡這段時間受委屈了,一定沒有好好吃飯,快來,阿姨做了你最愛吃魚羹!”
我被陸母拉著在陸父跟她中間坐下,陸驍坐在我對面,程雪則坐在他旁邊。
多像一家人啊。
我看著碗里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我都快忘記正常的食物是什麼樣子了,多想扔下筷子,用手抓住塞入嘴里。
越靠近市區的高速路,旁邊衛生管理越嚴格,漸漸地,我找不到垃圾堆,那就意味著沒有食物,所以我幾乎餓了三天,只能吃樹葉充饑。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克制自己端起碗,用筷子往嘴里扒飯,饒是這樣,我依舊看見程雪嘲笑的眼神,她用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彰顯自己的優雅。
陸驍看見這一幕,自然也是對我更加嫌棄,卻在陸母的示意下,不得不親手往我的碟子里,夾了一塊兒糖醋肉段。
本來我以為,就算是以前最難以下咽的白粥饅頭,我現在也能狼吞虎咽,可是看著誘人的糖醋肉段,一想到是陸驍親手夾的,我的胃便泛起一陣惡心。
“囡囡,吃呀,陸驍知道你喜歡糖醋口味,特意讓阿姨多加了一道菜。”
胡說,陸驍根本不知道我喜歡的東西,相反,我卻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比如金子,他最喜歡玫瑰金色。
見我下筷子的手有些猶豫,陸父關心地問:“怎麼了囡囡,回來的路上跟陸驍吵架了?你放心,一會吃完飯,我收拾他。”
“爸!”陸驍叫了一聲,或許是感覺這樣讓他在程雪面前沒有面子。
我不說話搖了搖頭,克服那種生理上的惡心,用筷子將糖醋肉段送入嘴里。
哪知下咽的一瞬間,我吐了出來。
陸驍表情錯愕,我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抱頭躲到角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吃下去的,不要打我!”
眾人皆驚,陸母的眼淚再次流下來,過來抱我:“是不是那些人虐待你了,囡囡,告訴我是不是?”
陸父帶著陸驍也走了過來,陸父神情不忍,看著我滿是心疼。
陸驍卻皺著眉,一言不發,臉陰沉得不像話。
這是什麼意思?綁架犯不是威脅過陸家,說如果不交贖金,便讓他們的養女嘗嘗被欺凌的滋味嗎?
現在為什麼又來問我,是不是遭受過虐待?
其實給我吃一個搜饅頭,一碗餿飯也不算虐待,畢竟我之后吃的,都是像泔水一樣的東西。
只是我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命掌握在陸驍手里的感覺。
綁架犯親自跟他交涉,他卻選擇放棄了我,他是如此恨我。
我想,生理上的惡心,就是這樣來的吧。
3.
飯后,我被叫去陸父的書房。
陸父一改往日在商場上的雷厲風行,耐心和藹地問我:“囡囡,你從小就喜歡陸驍,現在還喜歡嗎?”
我連忙搖頭,很賣力,臉上的肉都開始痛。
喜歡陸驍七年,卑微七年,痛苦七年,可我不長記性啊,所以這次,這次才經歷了地獄一般的報復跟折磨。
我不敢喜歡陸驍了。𝙓ľ
陸父得到我的回答,沉思了片刻,遺憾地說:“唉,算了,做不了陸家的兒媳婦,但你永遠是陸家的女兒,囡囡這麼好,這麼漂亮,是陸驍那小子沒有福氣。”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里面是四百萬,他們讓我保管,說等你長大了,就交給你做嫁妝。”
四百萬,贖金也是四百萬。
被綁架的日子里,我也曾怨恨過父母,為什麼他們沒有把我一起帶走,讓我平白遭受這樣的折磨。
原來,原來他們早已留下能夠讓我好好活著的保障,他們是如此愛我。
我將拇指放進嘴中啃咬,防止自己哭出聲。
“謝謝叔叔。”
從書房出來,已經晚上八點了,我朝我自己的房間走,卻在半路碰到陸驍。
他看出我的意圖,對我說話的語氣意外地柔和:“今晚程雪住你房間,你去住我旁邊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