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數不多的休息的這幾個小時,是我們唯一安逸的時間。
我不想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太累了,我在都知溫暖的懷里逐漸睡去。
每天晚上都知都比我晚回來,第二天我醒的時候它已經又去前線了。
這天,我照常出去搜救。
定位了一處廢墟,里面還有幸存者。
我率先叼著補給進去,把東西給了人往外撤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我以為是我體力不支了,可是直到四周有灰掉下來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不妙。
糟了!是余震!
余震把本就搖搖欲墜的危樓震得又塌了。
我用盡渾身力氣才拼命躲開了砸下來的石板,卻還是被砸傷了腿,并且來時的路被堵住了。
我出不去了。
過了好幾分鐘。
我才聽見外面訓導員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回應他,卻被灰塵嗆了好幾個噴嚏。
半天才汪出一句,卻聲音小得我自己都聽不見。
好痛啊……
都知一定心疼死了……
這是我暈過去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跟都知兩個人是一對。
都知是我的童養夫。
它超級黏人,每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喊姐姐。
我們在一起了許多年。
但是在某一天,災難來臨。
人間硝煙四起,四處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我跟都知失去了彼此。
我們被投入輪回。
每一世,都知都在尋找我。
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我逐漸有了意識。
這一世,都知變成了狗狗。
它一出生就是狗狗,卻感覺自己與別的狗狗是不一樣的。
它能很輕易地聽懂人類的對話,并且對比同類,它有著極高的智商。
它被送到警犬基地,成為了最優秀的警犬。
可是,它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是要尋找什麼人的。
這個意識太模糊,以至于它忘記了。
直到有一天,訓犬師從外面帶回了一只薩摩耶。
7
我是被痛醒的。
迷迷糊糊只記得好像做了個夢。
夢見都知變成人了。
它在我的夢里溫柔地親吻我。
我內心羞愧無比,又覺得十分遺憾。
要是都知真的是人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放下心里的芥蒂跟它在一起了。
都知……
不知道都知現在怎麼樣了,余震有沒有傷到它。
它知道我被埋了嗎?
它會來救我嗎?
好想現在看見它,我一定要跟它哭。
算了,還是不哭給它看了。
它肯定要心疼死。
我還能見到都知嗎?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已經這麼依賴都知了嗎?
我的內心在撕扯著。
一個小人跟我說,承認吧,你就是喜歡都知。
另一個跳出來說,可是都知是狗,你是人,你們是沒有可能的。
接著那個小人又反駁,你現在不也是狗狗嗎?生殖隔離都過去了,你怎麼還過不去呢?
我甩了甩腦袋。
唉,現在考慮這些做什麼?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一定呢。
如果我死了,都知一定會很傷心。
我死了之,后訓導員會給它找別的配偶嗎?
應該會吧。
我死了之后會變回人類嗎?
我以前是干什麼來著的?
我好像忘記了。
我驚覺。
我只記得我叫藍嫋嫋,以前是人類的時候我是干什麼的,住在哪里,又是怎麼變成狗狗的。
我好像全都忘記了。
我只記得我是一個人類,別的記憶都非常模糊。
在我思緒萬千的時候,我突然聽見了一聲狗叫。
是都知!
它來救我了!
我用盡全力回應了一聲,聲音微弱。
但我知道,它聽見了。
【嫋嫋,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你等著,我知道你在哪里了,你別動,我來救你,你別怕!】
都知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焦急。
我想讓它不要那麼著急,我一時半會兒死不掉的。
可是,空氣里的灰塵灼得我的嗓子火辣辣地疼,腿上的傷也讓我沒有力氣再說多余的話。
我感覺我的左側有動靜。
是都知在刨廢墟。
我的視線里逐漸出現了一絲光亮。
光亮越來越大。
我看見了都知的臉。
我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下來。
委屈得跟都知嚶嗚嚶嗚:
【都知,你怎麼才來?嗚嗚嗚,我好痛。】
都知一邊刨一邊跟我說:
【對不起嫋嫋,是我來晚了,對不起,你哪里受傷了?你別動,我會救你出來的,嫋嫋,你別怕。】
半晌,都知終于爬了進來。
它的爪子早已血肉模糊。
但它好像沒有痛覺似的過來看我。
我的腿被壓在了一塊石板之下,我出不來。
都知一邊安慰我,一邊試著撐起那塊石板。
可是石板太重了,憑它一只狗狗根本撐不起來。
外面的救援人員根本進不來。
一時之間陷入了困難。
我的頭在一邊,都知在我被壓著的腿那里。
我看不見它在干什麼,只知道它的動作沒有停過。
都知一邊試圖救我一邊跟我說話。
它說它救援結束回安置地的時候,才發現我沒有回來。
于是,它找了帶它的訓導師。
訓導師一打聽,才知道我在救援的時候被埋在了這里。
于是,都知拖著本就精疲力竭的身體找了過來。
它肯定很累了,可是現在,我還在讓它擔心。
都怪我太菜了,要是都知肯定不會被埋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