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看著我離開的背影,大喊我的名字。
細密的喁喁聲湊在一起成了無數的巴巴,巴巴,巴巴。
聲聲都在叫我回頭。
和我當時被捉時的親切不同,這里的聲音充滿了狂熱、新鮮和喜愛。
我轉頭去看了一眼,這些蟲族其實長得都差不多,我分不清它們。
但是在蟲族群最后面,我看到了一個半熟悉的身影。
是那只最開始捉住我的蟲族大哥。
我回過頭去,然后被送進了這個珞珈桑瑟展覽館,這個號稱新蟲族聯邦最大最全的珍稀展覽館。
10
我得到了最大最寬的展館,里面是全套為我專門設計的房子,連我喜歡用的枕頭都一模一樣。
四個蟲族工作人員專項負責我的飲食。
所有吃的都是從我的基地專門送來。
我甚至還有學委和班花他們所沒有的,一小片養著魚的淺海水游泳池。
每天來看我的蟲族游客絡繹不絕,甚至要排隊從門口到門的尾巴,甚至頭頂一般的天窗窗口也被占據了。
每天光是帶來的門票收入就是曾經收入的三倍。
展覽館為此專門給我立了牌子。
但好景不長,再新奇的寶貝看久了也膩了。
最近流行的是粉粉糯糯可愛的小幼崽。
一只只剛生出來的,就像是藕節一樣的小胳膊,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捏一下就紅了,吹一下就笑了。
嘰嘰咕咕的蟲族工作人員開始打量我,還抽了我的血,看了我的牙齒。
他們似乎拿不定主意,而就在那晚,該死的,我來大姨媽了。
整個展覽館都沸騰了。
看外面看不出年齡,但是這大姨媽是人類成熟的標志,是它們共同通用的醫學標準。
成熟了,意味著可以生子了。
也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財富即將再度降臨了。
在利益面前,人和蟲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
在利益面前,被踐踏的和被寵愛的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因為選擇權在主宰者手里。
11
從初中看小說開始,我就一直幻想著,有一天,在某個地方,會有一個英俊體貼帥氣又聰敏的人等著我,讀懂我的內心,了解我的靈魂。
所以即使大學追求者不少,但我并沒有真正戀愛,而對班長那點模模糊糊的喜歡更是誰都沒說過。
我珍視自己的身體和期望,就像珍視幻想中的愛情。
但在我大姨媽結束的第二天,在這個荒唐又精致的地方,一切都全碎了。
我看到了展覽館為我挑選的另一半。
一個眼距寬大猶如唐氏兒的金發男人。
他不太會說話,嘴里嘰里咕嚕著陌生的單詞,似乎是英語的發音,但我六級的耳朵一個詞都聽不懂。
作為表音文字的英語,發揮了一貫的特點。
不過幾代人,就完全聽不懂也溝通不了了。
我的抗拒,讓展覽館重新選了第二個,這個人大約是個混血兒,身體高大,但是一看腦子就不對,他從進來就開始咬手指,咬得幾個指甲血淋淋。
接下來又是從很遠聯邦帶來的,每一個,無一例外,都是熱帶地區外國人,也都帶著遺傳問題。
這是展覽館的念想,它們想要一個屬于自己地區的人類寶寶。
要是選擇同樣基地的男人配對的話,我們生下的寶寶要被送回去。
我的抗拒最終耗盡了展覽館領導者的耐心。
然后開始了第二步,它們給我打了動物常用的催情針。
當最后一個滿嘴臭味的人撲上來的時候,我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血飆了出來,短暫的清醒足夠了。
此刻外面的蟲族正在圍觀,我艱難跑動著,后面的人跟了上來,每一次都會引發它們的驚呼和期待。
其實這個不怪它們。
作為寵物和馴養的動物,最大的要求就是要可以在主人面前交配。
因為只有科學地觀測和衡量,才能得到有效有力的結果。
可我不是寵物啊,我咬牙用力一撕,手上的傷口拉長,然后一閉眼,翻身滾進了淺淺的海水池里。
劇烈的疼痛讓我一瞬間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
新鮮的熱血灑在蔚藍的海水里,魚群一擁而上。
我轉頭看向四周,蟲族們顯然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人。
在這一千年里,經過篩選,它們看到的都是溫順的,柔軟的,呆呆的人類。
它們呆呆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們。
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12
那個配對的男人最終被帶了出去。
我因為性情暴躁被單獨批注重新關了起來,要做性格培養脫敏實驗。
是的,人類除了是寵物,也是試驗品,這并不矛盾,也在這時候,我才知道,人類最開始還曾做過蟲族的食物。
我掙不到門票錢,因為我的自殘,成了好多蟲族小寶貝的心理陰影,連帶投訴展館。
于是我被挪了出去。
我的房間變小了,吃的也簡單了。
總是紅薯,簡單的生紅薯和熟紅薯,偶爾會有干巴巴的水果,甚至連這樣的水果也很少。
我本來胃口不大,但這種分量,我根本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