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面露不解:「我已經六歲了。我可以自己去上廁所,背后說人小話是不對的,我通常當著老師的面指出她的問題,還有游樂園門票很貴,你已經給我報了很多興趣班了,以媽媽的工資水平,我們家的恩格爾系數不允許我去這樣的地方。」
「雖然你是在騙我的。」
「朋友本質上是一種資源互換,最簡單的就是互相交換情緒價值。
「但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有趣幽默,別的小朋友只會看小人書,因為沒考一百分煩惱,這種低級的情緒價值我不需要,高級的情緒他們也無法接受,我既然無法再與對方的互動中感到正向反饋,那何必浪費精力呢。」
熙熙疑惑的看著我:「如果你覺得我很需要一個朋友的話,我可以試著分裂出另一個自己。」
我:「倒也不必,你覺得開心就好。」
我竟然覺得她說的對,熙熙這樣的小天才,我本來就不該用平常人的思維去看待她,或許
在育才小學讓她和一群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只會成為她的束縛。
「不是這樣的。」
一直悶不吭聲的江望突然說:「是你從來不和別人交流,你怎麼知道我會跟不上你的思維。」
很好。
熙熙的戰斗力被勾起來了。
「是嗎?」她抬抬下巴,聳聳肩:「你既然自認為能跟得上我的思維,那我就在比賽期間允許你當我的朋友。如果你足夠強,能和我一起走到決賽,我還可以勉強接收一些情緒垃圾。」
16
就這樣,我提前兩個星期,帶著小朋友們一起去了上海。
迪斯尼,游樂場,各種玩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就連熙熙這個眼睛里滿是書的小家伙都看著艾莎公主兩眼放光。
對于他們能順利過選拔賽,我一點也不意外。
但意外的是,熙熙和江望被節目組當成了營銷噱頭,「最小天才兄妹」一度沖上了熱搜榜第一。
這并不是什麼好事。
甚至已經隱隱有網友開始探討熙熙和鶴歸的長相,雖然是抱著無惡意的探討,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惱火。
還夾雜著些許我不肯承認的害怕。
我找節目組理論過幾次。
但這些人看碟下菜,為了收視率無所不用其極,后果也可想而知。
直到某一天,微博詞條里再也搜索不到「桃熙熙」三個字了。
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頭頂的鍘刀也隨之落下。
鶴歸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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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賽。
我受邀坐在了前排。
第一關是立體數獨,從主持人開始公布彎彎繞繞的題面時,我就開始看不懂了。
我還特意拿了個筆記本,邊寫邊分析。
終于,逆襲為一個努力的學渣。
正當我要放棄時,突然聽到一聲輕笑。
笑聲輕劃過我的耳畔,帶來一陣隔靴搔癢的癢意。
心臟的反應比大腦要快很多,它根本不受控制,猛的劇烈跳動起來。
我掌心滲出汗意,握著筆的手指發白,強裝鎮定的偏頭。
鶴歸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我旁邊,他穿著休閑而松弛,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太能裝了。
若不是他手腕的佛珠串摘下,又重新繞回,來來回回,看得人心煩。
我還真以為他風淡云輕。
臺上的熙熙動的很快,別的人還在思考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提筆寫起了數字,思考的時間很短,下筆幾乎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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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將所有思緒都放在她身上,但鶴歸的存在感太強了,強到我甚至有些麻木的窒息感。當初那些本以為已經挖了墳立了碑的記憶,根本控制不住的揭棺而起,重新在我的大腦里耀武揚威。
年少的他,總是背著仿佛能壓垮脊梁的沉重書包,臉色慘白,卻站得筆直。
他就像語文書上的白楊樹,孤零零的屹立在戈壁灘上,姿態挺拔。
卻小小年紀失去父母,背著一身的債務。
我愛了他十五年。
從炙熱的操場上陪著他撿飲料瓶,到小巷里哭著抱著他讓他別再打架了。他真的很苦很苦。
可后來,他站在魔都外灘抱著我,心跳得飛快,但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所看到的藍圖。
他還清了貸款。
但他的商戰之路卻再也停不下來了,就像一局開了就不會結束的大魚吃小魚游戲,他永遠在蠶食的路上,目光也只會停留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
我開始發現,我愛不動了。
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我們就這樣拖泥帶水的耗著。
我一邊崩潰,想著要不就算了,一邊清醒,某個深夜突然發了瘋似的想他。
為了不讓自己變成那副最讓人瞧不起的舔狗模樣,我得了暴食癥,開始瘋狂的吃東西,然后抱著馬桶摳著嗓子眼嘔吐。
直到我收到了那份錯的癌癥晚期診斷書。
它救了我的命。
讓我徹底擺脫了那個困了我十五年的青春。
至于鶴歸。安安分分的當個死人不好嗎?如今的這番姿態又是在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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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歸像是看不出我對他的抵觸,拿起我的筆在本子上畫:「你看,標準的平面數獨是九個宮的,在這個基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