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他和別人打架,霍阿姨就會受牽連,再嚴重的時候就需要我爸媽幫他擦屁股。
所以我討厭他,討厭因為他讓我媽和我爸發生爭吵。
好在我爸很愛我媽,所以那些小爭吵并不能撼動他們的感情。
霍景安一定能察覺到我對他的厭惡。
每次上下學看我身邊跟著許多好朋友,他就自覺保持距離,孤零零跟在我身后不遠處。
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喊他一起上下學,可我偏不。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初中的某一天。
不只是單親的人心思敏感,很多人都是越沒什麼越怕什麼。
當我爸再次去學校替他解決打架的事,他竟然說:「宋叔,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管我家的事了……」
外人都說我爸和他們家走得太近,但我知道,一方面是我媽授意,一方面也是我爸想要替我媽分擔。
每個家里都應該有個男人撐頭,外人才不敢隨便欺負女人和孩子,這是上天賦予男女生理區別的意義。
所以,對外說霍阿姨是我爸那頭的遠房親戚,可是時間久了擋不住別人惡意揣測。
我知道惡言惡語一次次傷害了霍景安敏感的心,可如果他思進取不自甘墮落,又怎麼會每次都讓我爸來替他出這個頭?
所以,他該做的不是自暴自棄將別人的好意視為負擔去拒絕,而是如何讓別人的好意變得有價值,讓別人感受到付出善意所帶來的回報!
那天放學路上,我難得地喊住了霍景安。
在他驚喜意外,又含著小心翼翼討好的目光中,我一把揪住了他頭發:
「霍景安,你是不是打架把腦子打傻了?你憑什麼對我爸說那樣的話?他真心實意對你好,為你事事操心,可到了你那里,好心倒成了累贅,既然你這麼有本事,又為什麼要成天惹是生非?你信不信我徹底把你打傻?」
其實,那時我也才十一歲,這句話虛張聲勢居多。
可十三歲的霍景安早已鶴立雞群,對于同齡人而言,他的拳頭殺傷力極大,面對旁人孤僻暴躁又毒舌愛下手狠,可面對我的張牙舞爪,他只會疼到罵罵咧咧卻不敢還手。
打了他之后,我被我媽一頓揍。
我揉著屁股蹲在門外,霍景安別別扭扭遞來兩顆廉價的糖:
「我沒告狀,是你媽看到我臉上的傷了,所以說,你下次再打別打臉!」
少年清秀精致的臉上瘀青明顯,可眼底刻意掩飾的討好更明顯。
我知道,渾身利刺是他的偽裝,因為除了他沒人能保護他媽媽。
我又想起我媽打我時說的話:
「宋念,我不希望你將來因為太過善良導致認不清這個世界的善惡,我更不希望你因為我和你霍阿姨的關系,在和景安的相處中委屈自己,喜歡什麼樣的朋友是你的自由,你可以討厭景安,你可以不理他甚至無視他,但你不能落井下石欺負人,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我蹲在墻角,認真想了很久。
其實我并不討厭霍景安,只是單純看不慣他用暴戾,用自甘墮落將自己偽裝起來,然后拒絕這個世界對他的一切善意。
「霍景安,如果你以后能考全班第一,不隨便和人打架,我就不打你臉!」
蹲在我面前的霍景安一愣,深深地看了我很久,最后將半化的糖紙剝開,小心翼翼喂到我嘴邊。
「好!」他聲音很輕,卻很鄭重。
末了,他又試探地問:「那……如果我考第一,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上下學?」
我將糖含在嘴里拍了下他后腦勺:「你別得寸進尺!還有,這糖不好吃,齁甜!」
說著,我奪過另一顆糖,塞進他嘴里。
霍景安一邊臉還腫著,笑起來有些滑稽,但掩蓋不住眉眼間的好看:
「宋念,等過年,我給你買巧克力吧!」
「不要,不愛吃!」
巧克力多貴啊!
要吃我自己會買!
過年時候,我瞪著霍景安:「用我爸媽給你的壓歲錢給我買巧克力,霍景安你這算盤打得我在姥姥家都聽到了!」
霍景安笑著把巧克力包裝拆開,掰一塊喂我:「這是我自己存的錢,叔叔阿姨每年給的壓歲錢,都讓我媽存起來了。」
霍阿姨和他都是極其節儉的人,說是錢要花在刀刃上。
所以,一盒巧克力已經算當時霍景安買得起的最貴的東西了。
即便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衣,渾身上下和同齡人的裝扮格格不入,可眼眸中愈顯燦爛的光芒卻濃烈得好看。
對啊!這才是十幾歲該有的模樣。
朝氣蓬勃,炙熱鮮活,即便不夠強大,可心底充滿希望。
后來的霍景安從班級第一穩坐年級第一,參加各種比賽收獲鮮花和掌聲,成了老師眼中的香餑餑,也經常拿到學校獎勵的各種比賽的獎金。
我爸再也不會因為給他擦屁股而被老師指著鼻子數落。
我媽更開心,說霍景安長大了,所以每次他考試好,都會給他現金做獎勵。
這待遇我都沒有。
「霍景安,下次過年你能不能考得差一點,一次就行,過年時候被人比對成績真的很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