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姨悄聲道:「那給她找個對象得了,我男人有個侄子,高中畢業,他家不會計較陪嫁,就是男孩人長得丑了點。」
我媽吐吐舌頭:「呵呵,江舒難道就好看了?賊眉鼠眼的。」
這時,妹妹神采飛揚地走進客廳。
我媽喊道:「站住,工作找不到就在家多干點活,別到處亂跑。」
江舒揚起手里的工卡,笑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是誰沒工作,天天坐在家里當米蟲?」
看清工牌上所寫的部門,我媽一下子炸了:「好你個狐貍精,竟然敢湊到你姐夫身邊去!」
「呵呵,什麼叫賊喊抓賊?我今天真是見識到了,一個小三上位的女人,竟然管別人叫狐貍精。」
說著說著,兩人就掐了起來。
我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我媽根本打不過江舒,她現在挨打,就是還從前的債。
小姨擼起袖子想湊上去助陣,我把腿一伸,她絆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一場架打下來,我媽渾身是傷,好不容易攢錢買的套裝都撕破了。
妹妹整整頭發,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向我打了個招呼,一轉身又走了。
我簡直懷疑她這趟回來,就是為了跟我媽掐一架。
5
家里成了個爛攤子,我媽蓬亂著頭發嚎啕大哭。
保姆孫姨問:「小姐,你怎麼不安慰安慰夫人?哭得真可憐。」
我嘆了口氣:「你快收拾東西吧,馬上她就要開除你了。」
這保姆自詡是我媽心腹,慣于拱火,十分討厭,今天總算要擺脫她了。
她表情困惑,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淡淡道:「今天這一切你也看到了,你說,她要是把你留下來,還能繼續搭女主人的架子嗎?我媽有多在意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
她聽懂了,臉色陡然變了。
這時,我媽忽然罵我:「你是死人嗎?看著親媽受欺負。」
她接著嚎:「我真命苦啊,丈夫不管家事,女兒也不站在我這邊,任由那個小東西在家興風作浪。」
我氣笑了:「那你離婚啊,本來咱們就是鳩占鵲巢,你離婚,我愿意跟你走。」
她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嚴肅,哭聲便低了下來。
我繼續道:「當初你打她的時候,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沒想到你會老,她會長大?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樣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我媽不說話,默默走開了。
她以前打我妹妹,下手十分狠辣。
最過分的一次,她聲稱丟了件首飾,用藤條抽妹妹,沒過一會兒就抽斷了一根。ўƵ
妹妹哭著求饒,卻說不出贓物在何處。
本來就不是妹妹拿的,叫她怎麼說得出來?
我媽換了根新藤條,甩得嗖嗖的,一鞭下去就是一道紅痕。
前一次我攔在妹妹前面,卻被我媽拎起來鎖進了房間。
于是那次,我跪在爸爸腳邊求他攔一下。
沒想到,他淡淡地說:「隨她們去吧,瑩瑩。」
他把雜志翻過去一頁,嘴角隱約噙著一抹看熱鬧似的笑容。
我媽打累了,叉著腰嘲諷道:「江瑩你真是腦子有問題,好好的大小姐,非要認這種下賤的人當妹妹,上次舅舅家的琪琪來,你怎麼不愿意跟她玩?」
我嚷道:「因為小舒是我妹妹,而琪琪,那個到處欺負人的家伙,她才下賤。」
我媽最怕別人嘲笑她娘家,下意識向我揚起了鞭子。
爸爸猛地將手里的雜志摔到了茶幾上,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她訕訕地收了手。
我帶妹妹去抹藥,小心地替她呵著紅腫的傷口。
妹妹抽泣著問我:「姐姐,什麼時候,我才能不挨打呢?」
我鼻子發酸,摸摸她頭發,安慰道:「小舒,好好吃飯,好好學習,長高長大,飛得遠遠的,就好了。」
妹妹再長大一些以后,常常問我為什麼要幫她。
為什麼?
因為我偷走了她的幸福人生。
如果不是我,她的媽媽可能不至于重度抑郁,跳樓自盡……
我媽曾得意地說,原配生下孩子當天,她就抱著更早出生的女兒悄悄去了她的病房。
6
清明節,我爸又帶著我去給原配掃墓。
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他輕輕拂去墓碑上的浮灰,嘆道:「你走了二十多年了,孩子都長這麼大了。你放心,我把孩子培養得很好,很優秀,也很善良。」
見他這樣面不改色地撒謊,我感到一陣陣惡心。
作為小三的女兒,我有什麼臉面站到阿姨的墓前?
她想見的,明明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可爸爸從來沒帶妹妹來過。
布谷鳥遲疑地叫了兩聲,我抬頭看著青天,心中是巨大的茫然。
韓夫人捧著花,靜靜走了過來。
她在原配墓前蹲下,旁若無人地說:「筱柔,你真傻,什麼人值得你放棄生命?你走得好輕松,可是留下來的人,吃了好多苦……」
我爸識趣地走開了。
走遠了,他回頭望望墓碑,又望望我,語氣溫柔地說:「你和她,越長越像了。」
我驚得倒退了兩步,渾身都感到刺撓,恨不得原地消失。
我說:「不,爸爸,你不要這麼講,妹妹才是她親生的女兒,跟她長得才像。」
我爸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沒接我的話茬。
7
韓夫人邀請我媽去喝下午茶,她拖上了我。
花園涼亭里,早已經坐了許多富家太太,見我們來了,并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