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被任何人影響你前進的腳步。」
那日晚霞燦爛,照亮他眼角密密的皺紋。
我朝他鞠躬:「我記住了,謝謝你,鄭老師。」
很快到了期末考。
我全力以赴,三天后排名就出來了。
23
年級第五十名。
這就意味著。
我以最后一名的身份,進了一班。
而且,我物理考了 90 分。
那會兒到底年輕氣盛,我很想去大聲跟宋峰說:你看,我是可以的。
結果到了辦公室門口,聽到他跟其他老師吹噓:「我教書還是有兩把刷子,我們班那崔晶晶,短短一學期從 60 漲到 90。」
鄭老師淡淡笑著附和:「是啊,你教得好。」
我真的要氣炸了。
恨不得沖進去罵他一頓。
結果鄭老師看到我在外面,他趕緊推門出來。
他將我帶到走廊盡頭:「恭喜你,物理考得不錯,進步很多,但以后也不能松懈。」
「謝謝。鄭老師,如果沒有你的輔導,我考不了這麼好。」
「我以后還能來問你問題嗎?」
「當然!」鄭老師笑著拍拍我的肩,「以后我就是你班主任,任何時候都歡迎你來問我。」
他是一班班主任?
真是太好了。
之前的班主任老王如今帶二班,也繼續教我的語文。
而香柳姐也從歐洲航線換到了韓國航線。
周期大大變短。
她會定期打電話到宿管阿姨那。
「韓國人很愛化妝,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都化妝。
「他們這也重男輕女。
「我上次跟同事一起,還看到了裴勇俊。」
我問:「裴勇俊是誰?」
「一個很帥的韓國明星。」她笑了,「等你高考結束,可以去看他演的電視劇。」
不需要互相剖白心跡。
一些零碎的、日常的話語,就能將我們的心緊緊綁在一起。
是越努力越幸運吧。
老天爺好像突然,開始眷顧我了。
一班配的是全校最好的老師。
學習氛圍也很濃。
大家好像除了吃飯睡覺,就都在學。
果果和明霞分別在文科的一班和二班。
但我們還是會經常一起吃飯。
比起很多初中畢業就去打工的同學來說,我是聰明的。
可比起全年級的前十,全市的前十。
我又是如此地平凡。
當你站在山腳,茂密的樹蔭遮擋天日,你以為世界便是眼前的方寸之地。
可你越往上爬就會發現,眼前越來越寬,世界越來越大。
而我們……
如此渺小。
身后有無數雙手在拽著你。
他們在說:
「回來吧,待在山腳,跟我們在一起。
「大家都是這麼過一輩子的。
「何必那麼辛苦往上爬,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24
不!
我非要往上。
我要帶著香柳姐那一份,
爬到半山腰,爬到山頂。
我要站到最高的那棵樹上。
我要看看,這世界到底有多大。
哪怕渺小如塵埃,我也是立在山頂,俯瞰一切的塵埃。
人生性懶惰。
堅持學習格外地難。
凌晨五點,眾人都在酣睡。
你得強行將自己喚醒。
深夜十一點,天寒地凍。
你得站在走廊,抵抗住刺骨的寒意和睡意。
體育課,你別想輕輕松松地曬太陽。
課間,你也不能坐在臺階上發呆。
你的腦子除了睡覺,其他時間都是在滿負荷運轉的。
有時候也很累。
也會跟自己說:放松一下吧,沒關系的。
你看,年級第一不也在打瞌睡嗎?
然后你松了這口氣。
發現,只要不學習,好像一切都變得美好。
你一次又一次地放松。
直到考試,才發現自己排名一下掉了許多。
于是你明白:不能松。
這根弦時刻都繃著。
大家都在努力,往上爬排名格外地難。
我從分班的第五十名,到高二結束的年級二十五。
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月考的年級十五。
我還想再往上走。
可時間已經不夠了。
高考第一場考試開始前,窗外的蟬鳴叫不止。
我想起十歲那年夏天,我進山撿蟬蛻。
這東西能賣錢。
我在密林里,撿了一大塑料袋。
開心得忘記了時間。
等反應過來時,天已經擦黑了。
而我……
迷路了。
就是鄉下人說的鬼打墻,來來回回打轉轉,怎麼都走不出那片林子。
天黑了。
我又餓又怕。
很是絕望。
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
不會有人發現我沒回家。
或許我就會這樣,默默死在茂密的森林中。
就像腳底這些腐爛的樹葉一樣。
沒人會記得,它們是從哪一棵樹上掉落的。
我靠著大樹,迷迷糊糊要睡去之時,聽到有人在喊:
「晶晶,崔晶晶……」
那聲音越來越近。
手電筒的光照進我的眼睛里。
是香柳姐……
那時她超級兇:「你走這麼深是想喂豺狼?
「出門撿蟬蛻也不喊人做個伴?」
那些蟬蛻賣了十五塊錢。
我用那錢給香柳姐買了一雙新涼鞋。
她的鞋因為進山找我踩壞了。
找到我時,她光著腳。
腳底還有許多細小的傷痕。
香柳姐。
多年努力,就在此刻。
我一定能行的,對嗎?
那年高考是下午五點半出分。
考完后,鄭老師給我介紹了兩個家教。
一小時十五塊。
我從學生家上完課出來是五點十分。
出樓道時,看到香柳姐穿著旗袍、踩著紅色高跟鞋,站在香樟樹下。
我都怔住了。
她上前拉我:「愣著干嗎,馬上就要出分,咱們趕緊去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