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時,媽媽偷偷給我塞了五百塊。
說是她的私房錢,給我當生活費。
「以后要是有困難,你就跟媽媽說。
「你這麼有出息,以后一定要拉你弟弟一把。」
幾乎很少往來的舅舅,也將我拉到一旁,一邊夸我有出息,一邊拿了兩百塊給我。
「我家情況也困難,以前也幫不到你什麼。你別怪舅舅!」
從前那些質疑我不行的奶奶叔伯嬸子大娘。
如今也個個是笑臉。
是誰說的來著。
當你紅了以后,發現身邊全是好人。
其實,當你爬高,爬到那些人觸碰不到的高度時,你也會發現,他們會將惡毒的蛇信收回,對你展露討好的笑顏。
可我想要的是雪中送炭呀。
錦上添花,本就是可有可無。
上大學后,香柳姐來學校看過我一次。
我帶她去宿舍。
我們一起去吃食堂,我還帶她去上課。
她很緊張:「我不是這里的學生,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沒事的,老師不會管這些。」
那一堂課,她一直盯著講臺上的老師。
下課后,她笑著說:「原來這就是大學生的日子。
「我也算是當過大學生了。」
她給我帶了很多化妝品和衣服。
室友們看了都驚嘆不止。
她們好幾個是本地的。
家境好,見識也廣。
「這都是大牌,很貴的,你姐姐好舍得哦!」
「可我姐說,這些在國外買很便宜的。」
也就是那一刻,我發現了商機。
27
那時網絡購物還不發達。
大家買這些進口化妝品還習慣去商場,價格高得離譜。
那段時間她跑日韓線,來回周期很短。
發動同事一起幫忙人肉代購。
工資之外,還能賺不少外快。
也是那時我清晰地看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同樣是大學生。
有些人買一個幾千一萬塊的包包眼睛都不眨。
而我在食堂打一份五塊錢的葷菜,都要心疼半天。
有些人生在羅馬。
而我們拼盡全力,也只能堪堪站在城墻之下。
代購干熟練后,香柳姐跟柜臺的人都很熟。
有時也不用親自過去,可以請對方直接將東西快遞到買主手里。
那時車馬慢。
大家愿意花上一兩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去等待心儀之物。
我大學主修英文,第二語言是日語,韓語也學了點。
她給我配了一臺電腦。
我也經常會在深夜幫她聯系對方,處理訂單。
香柳姐一年大半時間漂在海上。
可她還是在外面租了個單間。
我放暑假,過年都不回去。
大年夜,我們在小小出租屋里燙火鍋,看平日里堵得半死的馬路,此刻人煙稀少。
上大學后,爸媽經常主動聯系我。
問我過得好不好。
問學長們畢業能拿多少錢。
問我為什麼大過年都不回家。
家?
哪里是我的家?
是爸爸家?
是媽媽家?
還是山頂漏風漏雨的土坯房?
不!
那都不是我的家。
帶我走過人生至暗時期的香柳姐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大三那年,出租屋隔壁有一套房子急售。
價格比市場價要低上幾萬,但房東要求全款。
那時上海限購政策還不嚴格,外地人交夠一年社保就能買。
那是個 70 多平的小兩房。
樓梯房,得房率很高。
香柳姐很想拿下。
她好多同事都勸她別買。
「七十多萬,太貴了。」
「你現在買,是高位接盤。
」
「回老家都能買兩套了,而且離家也近。」
「可以跟父母家人在一起。」
……
可是。
七伯已經不是香柳姐的親人了。
她也不想回那個滿是偏見和惡意的家鄉。
只是要全款付,她還差了幾萬塊。
我將自己全部的存款五萬塊都拿了出來。
上大學后,我學費是貸款的。
做家教,接翻譯,再加上幫香柳姐接待客戶都能掙錢。
除了吃飯,也幾乎沒什麼開支。
「這是你的全部家當,我不能要。」
我把卡塞她手里:「遠不及你當初為了供我上高中時的付出。」
她抱住我:「這房子,也會是你的家。」
我們是在新房里過的年。
等過完年后,上海出了限購的政策。
外地人必須要兩年社保再加上結婚證才能買房。
房價開始一路上漲。
再后來變為五年社保時,房價又拉了一波。
香柳姐常常感嘆:「如果那時候不買,現在我們就買不起了。」
那會好多同學開始準備考研保研。
我有點糾結。
香柳姐極力相勸:「讀研究生又不要學費,你的成績達到標準,干嗎不申請?
「多好的機會!
「我想讀還讀不了呢。」
爸媽得知后都很反對。
「讀完研究生你得二十五六了,到時候還嫁得出去嗎?」
「大學畢業就回來工作吧,你一個人在上海孤零零的,有什麼好的呀。」
「我幫你物色了幾個不錯的對象……」
……
讓人窒息。
看來我真的要多讀點書,免得被他們吞沒。
我認真準備,最后也順利保研成功。
研一那年,香柳姐所在的公司開始走下坡路。
她思量再三,決定辭職。
一直在海上漂著太寂寞。
她決定落地謀生。
與此同時,她告訴我:她戀愛了。
或許,這也是她決定辭去工作的原因之一。
她跟男友李程請我吃飯。
李程跟她是同事,先她一步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