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通通視而不見罷了。
江弋轉過頭不敢看我,只是指尖都在發抖。
我寬容地笑道:「我知道,你都不想聽,因為你都知道。」
江弋怎麼會感受不到我的愛意呢?
他只是固執地認為,我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江太太的身份。
這些年,他反反復復問我演得累不累?
我該怎麼和他證明,那一切都不是演戲呢?
他好像忘了,縱使我什麼都不做,老爺子也會讓我們結婚。
這紙婚約,是他對我爺爺的承諾。
現在想想,或許這婚約,從一開始就是一道魔咒。
我和江弋被綁在一起。
不管對方做了什麼,好像都理所當然地質疑,是責任,還是真心?
或許我也有錯吧。
這些年,沈家的桎梏,母親數年纏綿病榻,對江聿的虧欠,都讓我心力交瘁。
江弋步步緊逼,我也生出了逆反。
恩慈也疏離。
江弋不看我,仰著頭,眼尾泛紅:「槐書,你信我,我真的從來喜歡過別人。」
「這二十多年我們都沒分開過,以后也是。」
他是那麼有恃無恐。
仗著年少情誼,仗著他自以為的聯姻囚籠,仗著我對他的寬容和恩慈。
他似乎忘了,沈槐書是個人。
她的心不是鋼筋水泥,會疼,會不止一次地想讓它停止跳動。
「可是,我要丟掉你了。」我溫柔地在紗布上打上最后一個結。
見我要起身,江弋突然伸手把我抱住,頭深深埋進我的脖頸。
有冰涼的液體侵染肌膚,傳入耳的聲音模糊破碎。
「是不是不管我怎麼做,你都要走?」
我輕聲同他講:「江弋,我想做回沈槐書了。」
世界的廣闊遠非昨日所見。
何必困于昨日種種,作繭自縛。
江弋總想讓我掙脫牢籠,他沒想到,這一天真的到了,我連他也丟掉了。
他頹然地垂下手,低著頭,仍然不肯讓我看他的眼睛。
「好。」他眼睫顫動,聲音嘶啞,「你本就應該是沈槐書。」
我知道。
這一回,他不會再折騰了。
26
立秋那天,江弋來了電話。
我們約在民政局。
江弋在人家臨近下班時,姍姍來遲。
近三個月不見,他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雖眉梢挑起時,依舊是玩世不恭的恣意,只是狹長的眸里,多了份沉默內斂。
他懶懶扯唇:「瘦了。」
這人眼睛是真的毒。
其實我沒瘦幾斤,他就這麼掃了一眼就看出來了。
「快下班了。」我提醒他。
「這麼急?」
「嗯。」
江弋斂了斂眸,也沒再廢話。
工作人員即將在結婚證上蓋下作廢印章,江弋側過身,身體半掩在我身后。
虛虛把我圈在懷里的姿勢,卻有分寸地沒有身體接觸。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無可避免地想起領證那天。
那會,我們都剛畢業。
是江家老爺子親自領著我們去領的證。
江弋不情不愿,上車時還警告我:「沈槐書,你想清楚,可別后悔。」
我沒說話,義無反顧地點頭。
拍結婚照時,我緊張到手心冒汗,表情僵硬。
反反復復拍了好幾次,攝影師都不滿意。
江弋的手指不安分地勾著我的發尾:「這麼緊張?」
在快門按下時,他使壞地摟住我的腰:「老婆,笑。」
我繃直身體,臉一下子就紅了。
攝影師很滿意:「對嘛,這才是新娘子該有的樣子。」
這張照片最后固定在了結婚證上。
江弋眉梢輕挑起,勾著笑意。
我輕倚在他肩旁,面露嬌羞,眼里盈盈有光。
這任誰看,江弋都不像是被脅迫的,任誰看,我們都是情濃意長的新婚夫婦。
領離婚證的這一刻,江弋重現當日光景。
痞壞的笑繞過耳畔:「老婆。」
我狠狠擰眉:「……」
「章還沒蓋下,我沒叫錯吧?」江弋無辜聳肩。
「啪」印章落下。
江弋坐直身體,接過一紅一綠的本本,看都沒看攥進手中。
出了民政局,江弋發來邀請:「吃個散伙飯?」
我看了看腕表,還有時間。
「我請你。」
「行啊,結婚我請你,離婚你請我。」
我帶著他穿過小弄堂,進了一間門面窄小的店。
低矮陳舊的木桌,紅色塑膠板凳。
「坐啊。」
江弋站著不動:「你摳成這樣了?」
我提醒他:「領證那天,你也是帶我來的這。」
我總執著于,事事有始有終。
江弋撓了撓眉:「好像也是。」
他妥協坐下。
桌子太矮,他又高,長腿無處安放。
只能伸進桌底,蹬直。
在一方小桌底,男人長腿侵略感十足,西裝褲腳若有若無蹭過我的腳踝。
我往后縮了縮,有些后悔帶他來這了。
老板娘熱情地打招呼:「好久沒見你們一起來了。」
「是有幾年了。」我點頭。
我們領完結婚證那天,江弋說:「老婆,不吃個飯慶祝一下?」
「老婆」兩個字從他散漫的腔調里跳出,真真假假難辨。
他帶我來的這里。
老板娘看到他擱在桌上的結婚紅本,連連恭喜。
江弋表情欠缺,眼里到底是有些笑意的。
結賬時,還多給了些錢。
他唇邊笑意淡淡:「當喜糖了。」
27
「你們都結婚好幾年了吧,有孩子了嗎?」老板娘過分熱情。
江弋玩味地勾了勾唇角,不說話。
我如實道:「剛離完婚。」
「啊!」老板娘震了個大驚,愣了好一會兒。
不敢再追問,岔開話題:「還是老樣子?」
「嗯。」
老板娘走開,江弋問:「你一個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