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徐潛冷聲問。
阿漁低頭,默認了。
徐潛更生氣了,怒容盯著她委屈的小臉:“誰讓你搬石頭的?自己多大力氣心里沒數?”
阿漁呆住了!
他不安慰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兇她?
石頭都沒砸出阿漁的淚,徐潛這一句兇巴巴的教訓,登時訓濕了阿漁的眼睛。
委屈,還有點不服,阿漁扭頭,一邊抹淚兒一邊替自己辯解道:“是您叫我幫忙搭灶的。”
徐潛早在她的第一行淚落下時就僵住了。
這眼淚,怎麼比六月的雨來得還快?
惹哭了小姑娘,徐潛氣勢不禁一矮,但還是氣道:“可我沒讓你搬石頭。”
阿漁也氣,對著水面問:“您什麼都不說,我怎知您到底要我做什麼?”
徐潛抿唇。
他什麼都不用她做。
掃眼前后左右,確定撿柴的侄女們沒有注意這邊,徐潛飛快摸向懷里,本來想把兩樣東西一起拿出來的,但荷包往深處滑了滑,徐潛便先取出他準備的胭脂盒子,放到阿漁腳下道:“瓊姐兒讓你受委屈了,因此事不好鬧大,我無法替你做主,只能私自送你賠禮略表歉意,剛剛留你幫忙便是為了這個。”
阿漁驚訝地忘了委屈,看看徐潛,再看向腳下的小匣子。
徐潛看她一眼,道:“這是皇上賞我的胭脂匣子,我留著無用,送你正合適。”
胭脂匣子?
阿漁心中一動,莫非是?
顧不得虛偽的客氣,阿漁一把撿起匣子,打開蓋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個淺粉釉的汝窯胭脂盒。
粼粼的波光恍惚了阿漁的視線。
熟悉的胭脂盒不經意地將她帶回了上輩子。
被徐恪的新婚妻子害得“墜山身亡、尸骨遭野狗撕咬殘缺不全”之后,徐潛暫且將她安置在了他的一處莊子上,莊子上的下人全是他的心腹,沒人向外透露半點消息。
徐潛曾問阿漁要不要回去,阿漁拒絕了,她寧可一輩子幽居莊子上,也不想再面對徐恪以及他尊貴的母親、妻子。
安置下來后,徐潛每隔兩三個月才會過來看她一次。
那三年他都是這樣疏遠,所以阿漁從未想過徐潛竟然喜歡她。
直到第四年徐潛帶著她同去鳳陽赴任,兩人見面的次數才漸漸多了起來。
抵達鳳陽不久,有次徐潛赴宴回來,將這個胭脂盒子送了她。
那是他是這麼說的:“當日我進城,鳳陽人人都知道車隊里有位女眷,我便對外稱你是我的恩人之女,恩人病逝前托我照顧。今日宴席上總兵夫人問起你來,我只好又編了些話,總兵夫人憐惜你身世可憐,托我將此物轉贈給你。”
他是那麼正派的一個人,阿漁從未懷疑,只覺得受寵若驚,不知該怎麼還了總兵夫人的禮。
可現在,徐潛提前將這個胭脂盒子拿了出來。
于是,前世他精心編織的送禮借口被這輩子的他親自拆穿了。
視線模糊,有什麼掉了下去,砸在了胭脂盒子上。
阿漁忽然很心疼。
被他收留的四年,有三年多阿漁都是清心寡欲過來的,或許有些猜測,但都被自己否認了,所以那三年她過得平和知足。徐潛呢?他明明喜歡她,卻克制到隔上兩個月才來見她一次,每次見面連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便會告辭。他明明早就想送她禮物了,卻一直忍到三年后忍到有了合適的借口才送。
寶蟬曾質問她:“五爺都三十了,一把年紀連個暖房的人都沒有,您就不心疼?” 阿漁那時真的沒心疼過,因為不知他的深情。
現在她自己回來了,眼前的徐潛也不是那個徐潛,阿漁卻后知后覺地心疼了。
第38章
徐潛被阿漁的淚水打懵了。
語氣嚴厲了她哭,但送賠禮怎麼招惹她了?
侄女外甥女隨時可能會回來,徐潛左右看看,一邊盡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阿漁,一邊無奈道:“你哭什麼?”
怪不得都說小人與女子難養,今日他算領教了,這樣水做成的姑娘,以后還是遠離為妙。
阿漁抱著兩輩子都由他送給自己的胭脂盒子,極力壓下說出實情的沖動,小聲道:“您,您對我太好了,昨日替我解圍,今日又送我禮物,我,我都賺了。”
徐潛:……
本來都有些煩躁了,聽她說出這等傻話,徐潛突然覺得這丫頭傻乎乎的可愛。
“這就賺了?”徐潛重新去懷里摸了一通,拿出老太君選的紅寶石毛料,遞到她面前:“還有一個,這里面是紅寶石,將來你要用了便找工匠切開,隨便做些喜歡的小東西。”
阿漁從未見過毛料這種東西!
新奇感成功止住了她的淚,再看徐潛手里的所謂毛料,外面只有一層薄薄的斑駁石皮,里面的血紅幾乎都要滲了出來,單憑肉眼就能判斷能從這塊兒毛料里得到多大的一塊兒寶石。
如果說徐潛的胭脂盒子帶給阿漁的是深深的感動,這塊兒紅寶石毛料就是惶恐了!
“不行,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阿漁想也不想地拒絕道,同時還往后挪了些距離。
徐潛看著她受寵若驚的小臉,腦海里卻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她不哭的時候,他還是愿意多與她相處片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