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忍不住想,吳隨會將他的來意告訴五叔吧?
五叔會怎麼想,會不會生氣?
夏日的夕陽都比冬日耀眼,遠處蟬鳴不斷,徐恪心煩意亂地四處亂看,忽然注意到了屋里擺放的幾盤月季盆栽。
月季嬌艷,但出現在一個未婚單身男子的屋里,卻有些格格不入。
徐恪突然涌出一絲希望。
他這位五叔,看似冷峻無情,其實是個喜歡修剪花草的恬淡之人,如果他堅持對阿漁的感情,五叔極有可能會成全他,放棄阿漁。
焦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徐恪攥攥手,耐心地等著。
內室,吳隨候在屏風外,低聲向浴桶里的主子解釋情況。
徐潛沐浴時并不喜歡下人近身,搓肩擦背全是自己親為,丫鬟小廝他都不習慣。
聽完吳隨的話,徐潛也猜到侄子的來意了。
冥頑不靈,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嘩啦”一聲,徐潛站了起來,吳隨下意識抬頭,透過屏風,模模糊糊看到一具健壯偉岸的男人身軀。
男人這一生體型會有幾次大變化,似六公子現在雖然長得高,可那肩膀依然狹窄,不似成年男子,肩寬體壯,光身形就能給少年郎帶去無限壓力。
吳隨默默地替六公子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徐潛換了一身深色常服,面無表情地出來了。
徐恪一直都沒再坐下,見到他,立即恭敬道:“五叔。”
徐潛點點頭,指著主座右下首的客座道:“坐吧。”
叔侄倆相繼落座,吳隨識趣地退到外面守著。
徐潛端起茶碗,解了浴后的口渴,才看向侄子:“找我何事?”
徐恪握拳,突然起身走到徐潛正對面,彎腰行禮:“五叔,我心悅阿漁已久,懇請五叔成全。
”
少年郎擲地有聲,徐潛卻瞬間想到了母親與芳嬤嬤的話。
難道喜歡一個人,都該像侄子這樣敢想敢為?
在徐潛眼里,阿漁還是個小姑娘,他對她確實沒有多少男女感情,可阿漁喜歡他,婚事又因他而定,那徐潛便愿意做些會讓阿漁歡喜的事。
從侄子這里學了一課,徐潛卻不想再手軟,冷聲道:“侯府為熾哥兒慶周當日,老太君親自去提親,為我求娶阿漁,曹侯已經應允,并與老太君交換了信物,念及阿漁尚且年幼暫推遲正式下定之期,待阿漁及笄再行三媒六聘。”
什麼?
徐恪難以置信地抬頭。
徐潛盯著他,肅容道:“不知者不罪,你以前那些念頭我不跟你計較,但現在阿漁是我的未婚妻,是你未過門的五嬸,倘若你仍不死心,冒犯她冒犯我甚至威及整個國公府的名聲,就別怪我對你動用家法。”
為長輩氣勢所懾,徐恪頭上先冒出一層冷汗,然后才意識到五叔真的與阿漁定親了。
原來那日祖母破天荒地出門做客,赴曹家之宴,是去提親了。
怪不得五叔三番兩次阻撓他與阿漁親近,原來她早成了他的準五嫂。
徐恪無法接受,也無法再面對五叔,白著臉離去,腳步倉皇,失魂落魄。
門外,吳隨看著少年郎跌跌撞撞地逃了,嘖嘖地搖了搖頭。
這就心碎了,若是不死心,將來夫人進了門,看到五爺與夫人如膠似漆,六公子得難過成啥樣?
——
國公府里的事情阿漁無從知曉,而且,在理清她該如何與這個徐潛相處后,阿漁也不再終日盼望與徐潛見面了。
眼下,她有更要緊的事要忙。
阿漁想查清楚上輩子大哥與袁家的恩怨。
都說大哥醉酒調戲了同僚袁勝的望門寡弟媳,可阿漁從父母一次閑聊中得知,大哥酒量驚人,曾經十幾個侍衛連起來與大哥拼酒,最后那些侍衛們都倒了,大哥卻只是喝紅了臉,照樣能單獨上馬回府。
既然如此,并不好色的大哥怎會去調戲別人家的寡婦?
阿漁原計劃阻止大哥年底別去袁家吃席就能避開這樁麻煩了,發現這點后,阿漁覺得還是從根子里解除隱患最好,否則大哥哪天再去袁家,依然有卷進禍患的危險。
阿漁先讓寶蟬想辦法打探袁家的情況。
寶蟬人脈廣,花了三天功夫就打聽清楚了。
袁家祖籍泰州,袁勝、袁凱兄弟倆父親早死,全靠母親袁老太太將兄弟倆撫養長大。兄弟倆身體健壯,腦子也靈活,哥哥袁勝少年參軍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幾年后被提拔進京為官,還結識了曹煉這種世家子弟。
弟弟袁凱靠著哥哥的軍餉做了些生意,賺了不少錢,后來經嫂子苗氏介紹,與苗氏的表妹季鳴鳳定了親。
然就在兩人要成親的當月,袁凱與一群狐朋狗友打馬球時不慎落馬,被駿馬踢了腦袋,抬回家沒等郎中趕來便一命嗚呼了。
準新郎官死了,季鳴鳳想退親,但季老爹與他后娶的填房舍不得這門好親事,加上袁老太太非要二兒媳進門替她可憐的次子守寡,季鳴鳳便被綁著送上花轎,不甘不愿地成了袁家的寡婦。
為了防止季鳴鳳逃跑,袁老太太專門買了兩個五大三粗的嬤嬤看著她,管得季鳴鳳平時連門都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