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錢家的老祖宗活了幾百年,還是個妖怪界鼎鼎有名的鑄匠大師。
人稱,錢大仙。
莫遙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小胖子連人帶車塞了進去。
小胖子有些愣,臉突然一紅,“大哥,不是,大姐,咱,咱去哪兒?”難道是看上了他,直接去酒店?
莫遙掌心一翻,舉著一枚鐲子,笑盈盈的,“我找錢大仙,修鐲子。”
察覺到那黑鐵一樣的鐲子上傳來的懾人氣息后,小胖子頓時兩眼一黑。
天爺,他帶了個捉妖師,上門找他祖爺爺修收妖的鐲子?
3
金茶花大道路邊一個院子里,屋子有些暗,沒有點燈。
輪椅上坐了個穿著黑布衫的白頭發老頭,七八十歲的樣子,身材矮小,弓著腰,佝僂著身子。左邊袖管空蕩蕩的,右手縮在袖子里頭。
小胖子跪在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祖爺爺,我一直以為今天要面基……要見的是咱們同類啊,我看名字是職業法師,我以為是游戲里的法師啊,怎麼知道是捉妖師啊……”
“得了得了,別哭了,說重點。”
小胖子小心翼翼抬頭覷了一眼,“我本來是寧死不從的,但她說她認識您,她手里的匕首還是您打造的,我就……”
老頭揮了揮手,示意小胖子離開,“以后多讀書多看報,少玩手機少吃肉,跟你阿來哥學些好的。行了,找你師伯領罰去吧。”
小胖子剛才的委屈都化作了羞愧,磕了幾個頭就跑了。
錢家老祖宗,錢大仙看了看桌上的匕首,順手拎了壺茶水往匕首上一澆。
熱氣蒸騰下,匕首末端不顯眼處,浮現出了金錢鼠尾辮子的花記。
老頭將匕首還給莫遙后,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緩了緩,“這把匕首的確是我親手打造的,我記得里頭摻了隕鐵,著實是把無堅不摧的利器。”
莫遙將銀鐲翻出來,恭恭敬敬問他,“錢老您幫我看看,不知道這個鐲子還能修好嗎?”
錢大仙見她不想提及來歷,也不打算為難她,“我已經退隱許多年了,不過看在匕首主人的面子上,這鐲子我幫你看看。定金三萬,修不修得好,價錢另算。”
莫遙閉了閉眼,一陣肉疼。前幾天剛到手的錢還沒揣熱呢,就被風刮走了快一半。
半晌后,她才憋出一句,“您老真的是……生財有道。”
這是哪個朝代留下來的封建余孽,徒子徒孫蠢成那樣了,不出山的老祖宗還那麼精明。
錢大仙戴著老花鏡仔細看了看,面色古怪,“這鐲子變黑,是因為里頭的靈氣被吸走了。鐲子里頭,還藏著什麼東西。”
他的手從鐲子上拂過,緩慢注入了靈力。
那一道靈力很快就被彈了出來,隨即鐲子上一道紅光閃過,半空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形。
莫遙瞪圓了眼睛——這不是她在湖底看到的那個水草精嗎?!
和水底那顆頭顱不同,今天他穿了衣服。
不對,確切地說,是有了完整的人形。
一身紅色錦袍用黑色革帶束著,肩寬腰窄倚在窗前。
因著身上籠著那麼一股子不周正的邪氣,看著好像隨時就要化身成禍亂天下荼毒生靈的妖孽。
偏生他的這張臉長得極好,細長的眼睛,薄而艷的唇,整張臉如冷玉一般白皙透明。
尤其那雙眼眸是琥珀色的,像高山上的雪水消融,清泠湛亮,將身上的邪氣很好地藏了起來。
一頭黑發用烏銀木簪束在腦后,整個人就這樣靜靜站著,反而更像世家炊金饌玉養出來的矜貴公子,風流恣意,純情又無辜。
若是手持一把劍,便能上演一出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的少年劍客行。
莫遙冷靜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躲在我的鐲子里?”
他像是剛睡醒,有些怔忪。整個身子像是被霧籠著,模模糊糊的。
他沖莫遙的方向微微一笑,只回答了前一個問題。
“孟祝。”嗓音涼薄而低沉,帶著慵懶沙啞。
莫遙不禁怒從中來,一想到差點死在他手里,橫著匕首就刺了過去。
匕首堪堪要刺到男人衣襟時,哪知他一瞬間又消失不見了,只看見鐲子上紅光一閃。
莫遙目瞪口呆,這水草精是賴在她的鐲子里了?
她剛剛那一招極狠,沒收住,紅漆嵌琺瑯面的梅花式香幾劈塌了,黃花梨的玫瑰椅被她踢倒了,紫檀欞格架也搖搖欲墜。
錢大仙臉都綠了,手一抖,拔下了好幾根胡子,“住手!住手!你們有什麼恩怨回家自己去鬧,別在我的地盤撒野!”
莫遙就這樣被趕了出來,臨出門時,她和一個年輕男人擦肩而過。
金籠子里的鸚鵡大聲叫喚著,“阿來來了,阿來來了。”
跟繞口令似的。
她聽見錢老頭熱情招呼著,“阿來啊,你今天怎麼來了……”語氣無比關愛,和之前對待她的時候天差地別。
莫遙多看了幾眼,發現阿來雖然年紀和小胖子差不多,可氣息內斂,道行有些深。
身形挺拔,眉目俊朗,可惜臉頰上長了一個銅錢大小的黑斑,破壞了整個人的美感。
氣瘋了的錢老頭往嘴里塞了幾粒降壓藥,嘴里還在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