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他,長久以來的疲憊忽然涌上心頭。
然后我問了他一個問題:「其實你也忘不了莊瑤吧?」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提起她。
他一愣,大概想到昨天丟下我去找她的事,有些心虛。
「你問這個干嘛?我在說我和你之間的事。」
他直接走下車,破天荒拉開了副駕的門。
「真不知道你大半夜發什麼瘋。」
「快上車,我買了豆漿,低脂不加糖,喝了也不會胖。」
「真不知道,除了我還有誰會這樣關心你,江慈你別不識……」
「我們分手吧。」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我淡定出聲。
傅連琛的身子僵了一瞬。
開車門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許久沒有動靜。
12
「你說,要和我分手?」
他表情戲謔,仿佛聽見了什麼驚天笑話。
我點點頭:「你說過的,只要莊瑤回來,我就得讓位。」
車門重重合上。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我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明天我會把那個房子退掉,不會再礙你眼了。」
我站起來,隨手攔了一輛車。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拉住我的手臂。
「如果你是因為昨天我去找莊瑤的事,那麼我……」
道歉兩個字他是說不出來的,但他還想解釋。
可他不知道,我從來都不在意這些。
我打斷他:「不重要,傅連琛,真的不重要。」
說完我就拉開車門。
傅連琛站在原地,愣愣看著我。
直到車子啟動,身后傳來「啪」一聲。
應該是豆漿摔碎的聲音。
他吼:「江慈,你別后悔!」
窗外景色飛馳而過。
我摸著無名指上的海豚戒指,思緒萬千。
后悔嗎?
我想不會。
……
傅連琛重回花叢的消息傳得很快。
晚會后臺,大批記者將過道堵得水泄不通。
「江小姐,昨天傅少被拍到夜會嫩模,請問您對這件事怎麼看呢?」
「不怎麼看,我和傅先生已經分手了。」
此話一出,輿論嘩然。
舉在我面前的話筒更高了。
有位看著眼生的記者問我:
「網傳您那首大火的歌曲《愈》,是以傅先生為原型創作的,如今分手了,您不覺得可惜嗎?」
原來這首歌被傳成了這樣。
怪不得有次聚會,傅連琛滿臉得意地讓我演唱這首歌。
原來他以為是寫給他的。
我清了清嗓子,第一次提及這首歌背后的含義:
「不是他,這首歌原型是我的一位故人,不是傅連琛。」
記者愣住了。
大概是我沒按套路出牌,讓他準備好的問題問不了了。
沉思半天,才又問道:「那您還有什麼想和傅少說的嗎?」
我搖了搖頭,不過轉念一想……
「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們幫忙。」
記者們面面相覷,還是我拿過話筒,對著鏡頭率先開口:
「我知道你會看,明天下午五點,我會在老地方等你。」
「你不來,我不走。」
13
當天下午,熱搜又炸了。
評論區里全是罵我不要臉的人。
他們以為我是不甘心被甩,才想出這個主意,逼傅連琛回來。
但其實,我說的根本不是他。
跨江大橋上,我拿出手機,傅連琛的消息剛好發來。
【江慈,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求我,我就既往不咎。】
我只看了一眼,就拉黑他的微信,點開了和江愈的聊天框。
那是江愈出事前使用的賬號,在他「死」后,我經常會往這個賬號里發消息。
有時候是天氣,有時是片場看到的一朵花。
最后一條,停留在三天前那個晚上。
【哥哥,見我一面好嗎?】
他沒有回復。
九月的風已然寒涼,和江面一樣,透著刺骨的寒意。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趴在欄桿上,問江愈為什麼這里看不到海豚。
他笑笑,說:「等我下次回來,帶你去國外看粉海豚。」
當時我不知道,他是要去緬北做駐外記者。
也不知道,他將為夢想付出怎樣的代價。
直到一則「衛視記者協助警方,破獲跨國人口販賣案件」的新聞引爆熱搜,我才知道江愈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給我發的最后一條消息是:【小慈,我到機場了。】
可是那天,我從白天等到黑夜,飯菜熱了三遍,他都沒有回來。
沒過多久,他的直屬上司給我打電話,說江愈在去機場的路上失蹤,他們怕江叔叔和江阿姨接受不了,問我能不能來領遺物。
我大腦一片混沌:「只是失蹤,為什麼要領遺物?」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因為綁走他的,是緬甸那邊的人。」
后面的話無需再說。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樣接過那個小小的包裹了。
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個戒指。
鉆石是海豚形狀的,戒圈里刻著兩個字母:「C&Y」。
我和他名字的縮寫。
他們說,這是江愈買來求婚用的。
14
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噴嚏。
已經五小時了,還沒有人來。
他是鐵了心不想見我。
天色暗下去,半空中飄起小雨。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腦海里有個聲音: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不會痛苦了,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好。」我回。
意識裹挾著我,向滔滔江水奔去。
可是站上欄桿前,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我。
江愈喘著粗氣,出現在我身旁。
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水珠滴下來,連成一條條支離破碎的線。
他說:「江慈,有時候……有時候我真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