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破舊的小出租屋里,江愈正在給我找衣服。
「先去洗個熱水澡好不好,不然會感冒。」
他本來想把我送回家的。
可我哭得太大聲,他沒辦法。
到了他的住處我就像個怨靈一樣跟在他身后,走哪跟哪。
出租屋小,他走兩步就要和我撞一下。
他嘆著氣找出毛巾和沒穿過的襯衫,一股腦塞進我手里。
見我實在沒有動的意思,又嘆口氣:「我發誓,不會偷偷走掉。」
我這才走進浴室,可是脫了衣服,又把浴室門拉開條縫。
江愈路過時微微一愣,耳尖「噌」地紅了。
「我去給你煮姜糖水。」
第一次來大姨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紅著臉給我煮姜糖水。
我心神一動,拽住他的手,一起扯進了浴室。
我這才發現,他變得那麼瘦。
好看的臉上,顴骨突了出來。
與我緊緊相貼的五指,又涼又硌手。
眼眶里有淚水漫出來。
好在江愈閉著眼,沒有看到:「我先出去……」
我打斷他:「不是說會感冒嗎?那就一起洗。」
他尷尬地笑:「不會,我身體好。」
好個屁!
他總是這樣,只想到我,卻不想自己。
想到這我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抓住他的領子就吻了上去。
糾纏間手臂撞到花灑,水流大開,淋濕了他的襯衣。
我以為這是一種發泄。
可等真的觸及那片柔軟,我卻沒有一絲欲念。
只想以吻,膜拜我的神明。
江愈狠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拉開距離。
「江慈,我不能。」
他眸光晦暗,聲音隱忍又克制。
我還想再說什麼。
可門一關,他已經逃一般地離開了。
膽小鬼。
我在心里罵他。
15
煮姜糖水時,江愈用厚厚的被子把我裹個嚴實。
動不了,我就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江愈。」
「我在。」
「江愈。」
「我在。」
「江愈。」
他揉了揉眉心:「我在。」
他總是這樣溫柔。
可是這樣溫柔的人,最初的夢想卻是成為一名戰地記者。
拿到錄取通知那年,我曾問過他為什麼要選這個職業。
他說:「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只有真相被人看到,被困其中的人才有希望,這就是這支筆的作用。」
「而且鐵肩負苛責,一筆抵萬槍,很酷不是嗎?」
是啊,很酷。
可我只想他平安。
……
我在江愈這賴到了晚上。童薇發消息問我,是不是真的和傅連琛吹了。
「你原本要上的那個音綜,還有下部 s+ 劇集的 OST,都莫名其妙讓人給搶了。我托人問了下,你猜是誰授意的?」
我看著窗外的星星:「傅連琛。」
她焦急地問:「那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安慰她:「沒關系的薇薇,我不在乎,當初我執意要進娛樂圈,只是怕江愈回來找不到我。但他現在回來了,封不封殺,我無所謂的。」
童薇震驚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江愈回來了?他還活著?你確定是他?」
我知道童薇是什麼意思。
在江愈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總是能在家里的各種地方看到他。
后來江阿姨發現我一個人對著角落說話,才讓江叔叔把我送到醫院。
我被確診為重度抑郁加精神分裂,必須堅持服藥才能正常生活。
可我有時太想江愈了,就會偷偷不吃。
所以童薇的懷疑也合理。
我再三強調那不是我的幻覺,還給她發了一張江愈煮姜糖水的背影,她才將信將疑掛了電話。
「今天太晚了,你睡床上,明天再回去吧。
」
江愈抱來了新床單。
我皺眉:「那你呢?」
「我睡地上。」
我看了眼還算寬敞的床:「為什麼,我們又不是沒睡在一張床上過。」
小時候我怕打雷,總是偷偷跑到他床上去。
江愈阻止過幾次,可我每次都蜷縮在他門口。
他不忍心,最后也只能放我進去。
他這個人。
怎麼說呢,好像是那種只要死纏爛打就能追到的人。
所以當他一再拒絕的時候,我干脆抱起枕頭跳下床。
「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你知道的,我很容易感冒。」
江愈盯了我好幾秒,最后還是認命地收起鋪在地上的被子。
「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還是那麼不讓人省心。」
我跟在他身后,微微一笑。
「那你一直看著我不就行了。」
「就像小時候那樣,我還做你的跟屁蟲。」
「現在我有了一些積蓄,我們可以一起去印尼看海豚,也可以去……」
話音未落,江愈踉蹌兩下,忽然倒向地面。
我下意識去接,卻已是來不及。
16
雪白的病房,刺鼻的藥味。
醫生把診斷單拿給我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去接。
他們說江愈患上了再生障礙性貧血,就算積極治療,最多也只有四個月。
四個月。
我腦海里盤旋著這三個字,過了很久才徹底理解其中的含義。
這就是他,回來了卻不愿見我的原因嗎?
我給江愈辦了住院手續。
拿著繳費單出來的時候,意外撞見了傅連琛。
看了眼他身后的指示牌,消化科。
大概是沒人攔著,喝酒喝得胃病犯了。
視線相撞,他狠狠一頓,停在原地怔怔看著我,似乎在等我過去。
換作以前,我一定會小跑過去噓寒問暖。
可這次,我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繞過他走向電梯。
傅連琛站在原地,驀地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