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長廊,他們被引進了一個包間,窗戶大開,掛了細細的珠簾,外頭的人看不見里頭,里頭卻能清楚地看見外頭的一切。
包間里擺著一張博古架,用玻璃罩住了,架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異寶。
孟祝使了些手段,已經從胖子那兒打聽到了,今日舉辦的是琴魚宴,既是宴席,也是一場小型拍賣會。
而拍賣的對象,就是各種奇珍。
這家私房菜館就叫綺望樓,說是私房菜館,其實更像一個私人收藏館。
綺望樓平日也招待些熟客,每個月十五會舉辦一場特殊的拍賣會,派發出二十張請柬。
掛羊頭,賣狗肉,本質上還是為了倒賣那些市面上不流通的文物。
吃的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客人可以借著吃飯的機會,和主人達成交易。
正點一到,身姿窈窕戴著狐貍面具的女孩開始上菜,每道菜都跟要拍賣的物品有關,留足了噱頭。
在孟祝看來,這些都乏善可陳。他前世在皇宮里打轉,見慣了世間的珍稀物件。
但是講解的人善于烘托氣氛,話術極其高明。
比如第一道菜叫做龍池牡丹,送上來一看,就是用魚片做成了牡丹的形狀,摻入牡丹花蕊,真假混在一起,盛在紫紅色盤子里。
“龍池牡丹春欲放,一枝先破紫金盤。”
拍賣師站在舞臺中央,侃侃而談,“現在要拍賣的,是一尊紫磨金佛像。”
助手捧上來一尊佛像,通體赤金色,拳頭大小,熠熠生光。
“金之優者,名曰紫磨,猶人之有圣也。紫,代表的是紫微正中,有眾星捧月之勢。”
“顧名思義,紫磨真金就是品相最上乘的黃金,是佛經上所說的‘磨滅瑕疵、煉盡渣滓’的百分百純度黃金,千斤礦砂只能淘出一兩來。
”
“而我手里的這尊佛像是失落在海中的貢品,用南海海底出產的紫磨真金熔鑄而成,威德莊嚴,代表著至純至凈的諸佛法身,圓滿瑞相……”
蒼古的梵音響起,佛像越發慈眉善目,哀憫眾生。
競拍價越來越高,已經高至數百萬。
孟祝有些費解,“不就是塊金子嗎?”
朝涯說道,“重要的不是金子,是它的稀有程度,還有它作為佛像的意義。”
孟祝哂笑,果然,不論哪個年代,都奉行物以稀為貴的圭臬。
來這兒的人,多半身家不干凈。
敬著初一的神,做著十五的鬼,卻妄想一尊佛像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也是可笑。
他沒了興趣,想出去轉轉,卻被包間門口的保安攔了下來,“綺望樓有規矩,拍賣會結束之前,任何人不得出門。”
孟祝往外頭掃了一眼,除了保安和穿行的服務員,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出來,安保措施極其嚴密。
他不冷不熱“唔”一聲,又坐了回去,開始打量四周。
忽的孟祝視線一頓,他發現高高的墻角蟄伏著一只不顯眼的白色蝴蝶。
他倒了杯水,假裝被燙到了,失手往身后一揚,潑在了墻上,蝴蝶從墻角慢悠悠滑了下來,泡在水里不動彈了。
這是蝶符,和他的魚符一樣,都是聽音符。
看來,綺望樓養了不少捉妖師啊。
很快,背后監視的人發現屋子里沒了動靜,派保安尋了個借口進來查看動靜,被孟祝不怒自威掃了一眼。
保安訕訕離場,舉著對講機走遠了。
6
拍賣會還在繼續,孟祝有些奇怪,“這個姓駱的到底是何許人也,怎的手里攢了那麼多寶貝?”
朝涯滿臉恨意,“十年前,就是駱越帶人搶走了蜃珠。”
駱越是個南下的生意人,破了產,后來不知怎的得知了蜃珠的消息,招攬了一批捉妖師闖海。
他將蜃珠搶走之后,引來琴魚族人,生剖靈珠,又借助這顆珠子入水,從南海尋了不少東西,開了這家綺夢樓,開始做倒賣生意,攢下了一副身家。
沉船里的古錢幣,玉石,珠寶,海里的硨磲……
朝涯滿眼哀戚,“我們的人刺殺了他無數回,都失敗了,反倒折了不少人在他手里……”
說到最后,他已經淌出了眼淚,說不下去了。
孟祝沉默了,一直以來,人族與妖族的紛爭,就從未平息過。
從前他活著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
他彈了彈指,召喚出一枚白色小魚。
小魚嘴巴一張一合的,孟祝卻聽到了那端傳來同樣的聲音,“現在,我們要送上今天宴席上最后一道菜——琴魚茶。”
魚符在黑貓的脖頸間,怎麼回事,難道莫遙他們也來綺望樓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頭有人在大喊,“怎麼有黑貓混進來了,快趕出去!”
黑貓很快就被人抓住了,發出凄厲的叫聲。
孟祝示意門口的保安,“是我的貓不小心跑出去了,麻煩把它送過來。”
保安知道包間里的客人得罪不起,慌忙將黑貓恭恭敬敬送了過來。
而黑貓一進屋,看到孟祝,先是一愣,隨即就像看到了親人,恨不得流下幾行淚。
他才不管孟祝是不是妖,讓他能開口說話,就是大大的好人。
孟祝問,“你怎麼在這兒?”
黑貓哭喪著臉,“萬枝失蹤了,昨晚接了個電話就被一輛車接走了,后來就再也聯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