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我就不敢再出聲了。
「跟上。」
他冷漠道,然后又轉過身,大步朝著里面走去。
他腳步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但我已經不是以前體力好,還能陪他一起打球的小胖子了。
現在一陣風都有可能把我吹走。
我小跑著才能勉強追上他,等他停下的時候,我已經氣喘吁吁了,下意識的捂住了腰間。
他嫌棄的看著我發白的臉:「走幾步路就喘成這樣,你現在怎麼比女人還要嬌弱?」
我嘴唇嚅動了兩下。
還沒說出話,他似乎已經不想再看見我這副樣子了,轉頭對著面前的工作人員道:「我們是來看齊煙云的。」
齊煙云是我母親的名字。
我一下子蒙了。
我看著江嘉樹跟著工作人員朝里面走去,我只能機械的跟上,腦子里宛如塞入了一團漿糊。
我看見工晚.晚.吖作人員帶著我們進了一個房間。
里面溫度很冷。
我看見工作人員打開了一個格子,推出來一個人。
熟悉的慈祥的面孔,在一瞬間映入我的眼睛里。
那是我的母親,齊煙云。
可明明四年前,我被關進戒同所的時候,她還在醫院接受治療,醫生還說她身體已經有了好轉,怎麼會……
「確認尸體以后,就來前面辦理手續吧。」工作人員道。
我抬頭看向工作人員,然后又轉頭看向江嘉樹。
江嘉樹開口:「你母親昨天病情突然加重,半夜搶救無效去世了。」
所以他才會今天突然來戒同所,把我接出來。
我盯著母親已經沒有一點血色的臉,簡直不敢相信。
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死了,我母親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為了既能工作又能照顧我,她才去江家做了保姆,把我也帶去了江家。
因為常年勞作,母親很早得了腰肌勞損,后來又形成了積水,但她一直強撐著,直到后來我考上大學,她才撐不住去住院。
我被送進戒同所的前幾天,還去看過她,還答應她說,等我畢業了,一定努力賺錢給她買個大房子,再也不用寄人籬下,可以讓她過上好日子了。
可沒想到再見面,我們已經天人永隔了。
眼淚一下子糊滿了我的臉,我感覺我的心像是被一記重錘狠狠砸中,疼的我撕心裂肺。
我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下來。
「對不起,媽,對不起……」
好久都已經沒什麼情緒起伏的心臟,此刻絞痛的厲害,連手腳都不自覺地抽筋。
我想去看母親的臉,卻又沒勇氣。
我不知道這四年里,母親有多想我。
在最后的那一晚,她又是以什麼樣心情離開的。
而這一切,我卻無能為力。
我連陪在她身邊都做不到。
一只手忽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你——」
在這只手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身體本能的緊繃發抖,然后猛然躲開。
我驚恐的抬起頭,看見了江嘉樹錯愕的神色。
我才意識到我反應過度了。
即便在最痛苦的時刻,我也沒有辦法控制住在戒同所四年里養成的反應。
可江嘉樹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
他的臉立刻沉下來:「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你母親的事也不是我造成的!」
的確不是他造成的。
可是因為他,我才會連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但我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我知道,就算是說了,他也不會覺得他有錯。
或許他還會惱羞成怒,再次將我送進那個滿是惡鬼的地獄。
我承認,我害怕。
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黑暗的地獄里去了。
我低下頭,默默站起身。
「去辦手續吧。」我對工作人員說。
工作人員領著我出去,問我要不要舉辦追悼會。
我搖搖頭拒絕了。
「那就直接火化了。」工作人員說,「你們先去旁邊的接待室等吧,大概要兩三個小時。」
我點點頭,轉身去了旁邊的接待室。
江晚.晚.吖嘉樹跟著進來。
他盯著我:「為什麼不舉辦追悼會?」
他知道我對母親的重視。
「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舉辦追悼會給誰看呢?」
我頓了頓,「何況我也沒有錢。」
「如果只是錢的話,我可以給你。」江嘉樹語氣冷硬的說。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因為他,我已經在痛苦的地獄里掙扎了四年。
我不想再欠他什麼,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系了。
江嘉樹直勾勾的盯著我,眼神有些古怪。
我已經低下了頭,不再理會他。
兩三個小時的等待很漫長,又正好是午飯點,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
江嘉樹轉身出去了。
我以為他等不住走了,甚至還松了口氣,但沒一會,他又回來了。
他手里拎著一個袋子,從里面取出一個飯盒遞給我:「吃飯。」
我愣了下,看向他手里的飯盒。
他已經把飯盒塞進我手里。
我下意識的把手往后縮,飯盒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江嘉樹臉色頓時變了:「你什麼意思?」
他的嗓門變大,眼神也變得好可怕,就和戒同所里那些人的眼神一樣。
我仿佛又看見那些老師站在我面前,手里舉著鋼棍看著我。
我立刻蹲下了身子,將飯盒打開,抓起飯就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