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眼底清晰的緊張。
他的手很熱,捏的全都是汗。
我有點不舒服的將手抽出來。
他看著我抽出的手,眼神一下就暗淡了。
但是我沒有再嘗試摘呼吸機。
因為我已經意識到,我現在情況不太好了。
果然,我一醒過來,立刻有好幾個醫生來給我做檢查。
我發現這里是單獨病房,而且什麼儀器都上了,江嘉樹應該花了不少一筆錢。
他竟然舍得在我身上花錢,真是稀奇。
一直等到下午,醫生總算給我摘了呼吸機。
我一能說話,立刻就問道:「我得了什麼病,還能活多久?」
醫生看向江嘉樹。
江嘉樹的臉上出現頹然的表情,盯著我不說話。
還是醫生說道:「你得了骨癌,如果癌細胞繼續蔓延的話,可能只有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啊。
我并不難過。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從戒同所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畢竟好幾次我的骨頭都被打斷了晚.晚.吖,那些老師只是隨便找了個診所的人給我接上,沒有后續的治療,我的骨頭都壞了。
能撐這麼久,都是因為我還想活著出來照顧母親。
可母親死了,我也沒什麼牽掛了。
我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有兩個月,我就能和母親團聚了。
只是唯一遺憾的是,我還沒賺到錢給母親買個墓地。
「我想出院。」我說。
「不行!」江嘉樹果斷拒絕,「你現在需要化療!」
「我不想把最后的時間都留在醫院里。」我對他說,「而且得病的人是我,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你沒權利替我做決定。
」
我頭一回這麼硬氣。
雖然我知道,如果江嘉樹硬要把我留在醫院里的話,我仍然會像當年那樣逃不了。
但出乎意料的,江嘉樹只是雙眼通紅的看著我,沒有再拒絕我。
他甚至幫我去辦理了出院手續。
我怕他會反悔,迅速收拾好了東西,站在外頭等。
我人還有些虛,靠著墻都站不穩。
迎面走來一個男生,眉眼俊朗的樣子,一直盯著我看。
我心里仍有陰影,看見別人盯著我,心頭就不由緊張,視線也下意識的躲閃。
我余光瞥見他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腳步往角落挪了兩步,正好就看見辦完手續的江嘉樹過來,從那男生身邊越過,走到我面前。
「你怎麼自己出來了?」他對我道,「手續辦好了。」
我點點頭,又瞥了眼那個男生,見他停頓了腳步,只是視線還落在我這個方向。
我趕緊轉身離開了。
出院后,江嘉樹問我之后打算怎麼辦。我告訴他,我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賺錢,給我媽買塊墓地。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給自己買一塊。
就埋在我媽旁邊。
這輩子,我沒好好照顧她,起碼下輩子,我可以再當她兒子。
江嘉樹沒有再反對我工作,但是他不同意我繼續去酒吧,他給我支了一個攤位,說就當做是對我的歉意。
我也沒有拒絕。
這是他欠我的。
我開了一個飲品攤,專門買喝的。
用的都是應季的水果,很健康。
第一天擺攤,一直到晚上夕陽西下的時候,才來了第一個客人。
看見來人,我有些吃驚。
正是上次在醫院里見到的那個男生!
他似乎沒認出我,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低頭看向攤位。
「來一杯西瓜汁。」他看了半天才說。
我沒想到第一個生意就是西瓜汁,趕緊就現剖西瓜。我買的西瓜個頭大,皮又很厚,一時半會我竟然都沒力氣切開。
「我來吧。」還是他接過了刀,三兩下就把瓜剖好遞給我。
他甚至還給切開了一塊一塊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把西瓜扔進榨汁機里榨好,又裝飾了一下才遞給他:「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出攤沒弄好,還要你幫忙,這杯不收你錢了。」
「這麼好?」他瞇起眼睛,風吹起他烏黑的短發,露出了一雙明亮又漂亮的眼睛,「那我下次一定還光晚.晚.吖顧你生意!」
他吸著西瓜汁,不知道腦袋瓜里在想什麼,半晌含糊不清的問:「你這里有多少品種的果汁?」
「大概二三十種吧。」
他點點頭,露出了小虎牙:「那我可要每種都嘗一遍!」
他說著揮揮手離開,走了兩步又想起來,轉頭又沖著我咧嘴一笑:「對了,我叫顧清,下次見!」
他哼著歌離開了。
我看著他朝氣蓬勃的背影,恍惚間突然想到,如果我四年前沒被送去戒同所,那我現在應該也才剛大學畢業,和這個男生差不多大。
可如今,他們有美好的未來,我卻只剩下茍延殘喘的幾個月生命。
之后幾天,我都在擺攤,那個叫顧清的男生也都來光顧了。
他每天都是晚上放學了才來,來了幾次以后,我面對他也放松了不少,都會提前問他第二天要喝什麼,給他留下水果。
有一天,到了固定時間,他還沒來,我看天色不早了,正猶豫要不要收攤,就有兩個流里流氣的男人過來,拿起我攤子上的桃子。
這桃子是我留給顧清的。
就剩下這兩個了。
我以為他們是想喝桃汁,所以告訴他們:「這桃子是我留給別的客人的,不然你們選其他的水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