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子就像滾雪球,一旦有了突破口,就會越滾越大。
我知無不言,把五年前那一晚的具體時間和地點,甚至是做那種事的姿勢和細節都講出來。
時間隔得太遠,我這話的真實性已經無從查證,但根據調查,那天余彥明到外地出差,確實跟我出現在了同一座城市里。
“為什麼一開始不說?”任平淵眼神凌厲地盯著我,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話,“反而還要撒謊說不知道死者手上的傷?”
我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任平淵你真是一點都不晚.晚.吖了解女人。”
“你嚴肅一點。”任平淵眉頭蹙了蹙,“這是在做筆錄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你為什麼撒謊?”
我冷笑,反唇相譏:“如果你是個女人,你會愿意把自己被強奸被凌辱的經歷,隨隨便便地講出來嗎?”
任平淵沉默了下,“當年為什麼不報警?”
“五年前的那晚,我以公務員考試筆試面試雙第一的成績,拿到了警隊的錄用資格,還沒入職就曝出被強奸,我的編制還要不要了?我的臉還要不要了?你讓我怎麼在警隊做人,怎麼跟同事相處?”我反問。
胸腔里的情緒涌到喉嚨,我突然就繃不住了。
我歇斯底里地吼道:“報警又能怎麼樣?那個巷子附近里里外外根本沒有監控,他又做了措施,沒有留下痕跡,你們能抓到人嗎?你們能破案嗎?”
“宋雪你冷靜點,你……”
“我冷靜個屁!”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嗤笑:“報案之后唯一的結果,就是我成為你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成為你們口中唾罵的蕩婦!”
幾個警察都沉默了。
這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從未停止過。
就像前段時間那個新聞,女子在廁所被陌生的男性闖進來毆打,滿臉是血地躺在醫院,發的聲明里,第一句話就要再三強調,自己沒有穿著暴露,自己沒有勾引那個施暴者,自己穿是褲子不是裙子。
這樣的人尚且會因為性別是女,被一些鍵盤俠罵到崩潰,更何況是我這種最糟糕的情況。
我劇烈地喘息著,下體的刀口出了血,傳來尖銳的疼痛,險些把我疼暈過去。
“抱歉。”任平淵嘆了口氣,態度鄭重地向我道歉。
他明顯是信了我的話。
也不枉我這麼賣力表演,藏在桌子下的手,還故意把剛結痂不久的刀口撕開。
……真他媽疼。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跟他結婚?”任平淵眼里,有不解,有掙扎,甚至還有種怒其不爭的感覺,唯獨沒有了對我的懷疑。
“他是開考研教育類公司的,條件很好,那天他以前的妻子車禍去世,他喝多了酒才酒后亂性。”我麻木地說道:“那時候我媽要動一場心臟手術,手術費要七十萬,他說只要我答應不報警并且和他領證,我媽的手術費……他出。”
自然了,余彥明要和我領證,也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傾國傾城,讓他見第一面就愛上了,那是腦殘文的劇情。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們領證后,我要是再反咬一口去告他強奸,他就完全可以說我們是男女朋友,婚前性行為沒有什麼不對。
“你恨他麼?”任平淵問。
“恨,怎麼能不恨?”我坦白道:“但后面孩子都生了兩個,有恨也有無奈吧,婚都結了,這輩子還能怎麼樣呢?我認命了。
”
“你最后一次見到死者,是什麼時候?”
“半個月前,我生產那天。”
“說說當時的情況。”
“他有先天性心臟病,那晚.晚.吖天我羊水破了,他很緊張,等救護車來的時候心臟病發作,手邊的速效救心丸吃完了。我當時真的太疼了,只想趕快去醫院,家里還有好幾盒速效救心丸,我以為他不會有事就沒管他,我生完孩子以后他也沒來醫院,只是打電話告訴我他要去外地出差,最近可能不方便接電話。”我說道。
“你沒有懷疑過?”
我搖搖頭,“我生孩子這麼大的事,他都不來一趟醫院,我很生氣,這半個多月我在和他冷戰,真沒想到會……天人永隔。”
我用左手拿出手絹,在眼角擦了擦。
我是個左撇子。
這時,手絹里突然掉出一顆半透明狀的橘黃色小顆粒。
那是速效救心丸!我心里咯噔一聲,十根手指頭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剛想彎腰去撿,任平淵已經快我一步,走過去撿起來了那一粒藥丸。
他靠近我,“這是什麼,宋雪你告訴我,這是速效救心丸……是不是?”
“……”我嘴唇動了動,臉色蒼白,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
“假設我是你,我應該會很恨那個強奸過我的人,即使已經結婚了幾年,生產那天我羊水破了,看到他心臟病發作,我會怎麼做呢?速效救心丸是一個心臟病患者的命,我會倒掉這些速效救心丸,但是扔進房間里的垃圾桶太冒險,沖進下水道還要去廁所和廚房,我已經疼得站不起來了,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手帕包裹著帶走,有機會再扔了。
”任平淵理智又冷靜地說著。
他像在講故事。
用的是第一人稱。
講的卻是個和他毫不相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