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對于人生毫無方向,想成為大學生是,看到那個姐姐比我多掙好多錢,我想掙錢,我喜歡錢。
我在廠里的日子每天就是不停的重復,天還沒亮就進了流水線,到了晚上十多才回宿舍。除了吃飯可以透下氣,其余的時間就是產品線千千萬顆螺絲釘中的一顆。
但我還是覺得很有盼頭,因為是每天結束我就又多了一百多塊錢。
直到有天廠里有個工人的右手被機器切斷了,我看見他被人抬了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這樣的血腥,那段時間有很多人辭職。
可我舍不得,不敢辭,因為它包吃包住。
我不怎麼花錢,可是看到錢,我才覺得我還活著。
我在廠里待到第八個月的時候,帶我來的那個同學辭職了。
她的肚子已經五個月大了,她說她要回老家生孩子。
我看著她和我一樣大的身體,肚子被孩子脹得凸起,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做了一整晚的噩夢。
我夢見懷孩子的是我,我夢見我又回到了那個讓我充滿噩夢的地方。
我在那里生下孩子,我在那里繼續蹉森*晚*整*理跎,迷霧散去,我看見我長成了媽媽的樣子。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渾身是汗。
我趴在床邊,不停的干嘔著。
室友開玩笑道:“小敏,你也懷上了嗎?你什麼時候談的男朋友啊?”
我看著大家調笑的神色,一時間愣住了。
對啊!繼續待在這里,我也會找一個和我一樣輟學的男生,也許會生一個和我一樣倒霉的女嬰,我要讓我以后的孩子和我也一樣嗎?
我要成為我媽媽那個樣子嗎?
我那天破天荒的休假了一天。
看著八個月前徐老師發的信息,眼淚大滴大滴的掉。
最終撥打了那個我一直不敢打的電話。
“蔡敏,是你嗎?蔡敏,說話啊?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和老師說好嗎?”
我帶著哭腔道:“老師我還能讀書嗎?”、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她的聲音異常堅定。
我報了工廠的名字。
到了傍晚,看見她風塵仆仆的朝我跑來。
她拍打著我,哭著道:“你現在才知道聯系我啊?”
說完,一把拉著我道:“走!跟我回去!”
我訝異的看著她,她才緩緩解釋道:“學籍我一直給你保留著。”
她陪著我辦了離職手續,我們在賓館住了一晚上。
我把所有的事都和她說了,她說我走后,她就去調查了一番,她竟然給我道歉,她說是她沒有察覺到。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憑什麼給我道歉啊!我不過是她的一個學生而已。
如果不是她給我保留學籍,我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跟著她回了學校,她給我辦理了各種補助。
我太貪婪,雖然我攢了一筆錢,但是我怕讀大學不夠,我沒有告訴她,我存錢的事。
我走的時候已經是高一下學期,回來的時候有兩個選擇,一是重讀高一,二是直接讀高二。
我選擇了讀高二,我等不及了,我怕夜長夢多。
我平時就在學校讀書,每次到了放假我最害怕,我不知道去哪兒。
我在外面找了一個火鍋店想去兼職,可是老板們不會給我包住,因為我上班的時間太短。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徐老師告訴我她家有個書店,問我愿不愿意放假的時候去守著,只是晚上要睡在店后面的房間里,因為怕書掉了。
這真是個拙劣的理由,可是它呵護了我青春期那最大的難堪。
我在學校一直學到高二下,都沒有被家里發現。
他們一直都以為此時我還在幾百公里外的工廠打工。
直到高三有天上早自習,我媽找到了我的班級。
她直接進來,伸手來拉我,我躲開。
她更加生氣,掐著我的耳朵道:“好啊!你回來這麼久,都不會和我們說一聲嗎?要不是你妹妹來學校玩,看見你在操場,你是不是打算躲我們一輩子。”
我像一只猴子一樣被所有人打量著。
可我已經不會哭了,我伸手掰住她的手,從她手里掙扎開。
徐老師現在不是教我的老師,可她卻帶著我森*晚*整*理現在的班主任沖了進來。
“這位家長,我們有什麼事辦公室去說好嗎?”
我以為這次又是我一個人面對她,結果兩位老師卻擋在了我的面前,笑瞇瞇的對著我媽道:“蔡敏這孩子,居然怕你不讓她讀書。”
“哎呀!你說這全天下怎麼會有媽媽不讓自己的孩子讀書呢?是吧?”
這一句話就把我媽震攝住,我媽只得附和道:“就是就是,她當初自己不愿意讀的,這還賴到我身上。”
徐老師連忙繼續道:“蔡敏,還不快謝謝媽媽。”
“蔡媽媽,你今天來是交這學期的住宿費和書本費的嗎?還有蔡敏最近瘦了好多,你是來給她沖飯卡的嗎?蔡敏很努力,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好,我還想說開家長會的時候讓您分享一下您平時是怎麼培養她的呢?”
一頂一頂的高帽子戴下來,我媽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竟然給我把住宿費和書本費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