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你這個好女兒,冒天下之大不韙頂撞先皇,天下人都知柳相清廉,唯獨他的女兒你,不知呢,由著蕭子衍在天下人眼里,把白的寫成黑的。”
我呆滯地看著她將枕頭塞回去,撥亂自己的頭發衣服,捂著自己的肚子。
“來人吶!孩兒!我的孩兒!”
17
“皇后的孩子沒了。”
我雙目空洞,腦袋倚著床欄。
“怎麼,你又要說是我惡毒,害她嗎?”
他唇抿成一條線,“我問過你身邊的宮女,知道此事與你沒有關系,你盡可以告訴我你無辜。”
我失焦的視線,在他身上重新匯聚,直勾勾地對上他的眼睛。
“沒人信的話,說來做什麼。”
漆黑的夜空,電閃雷鳴,一下子照亮昏暗的房間。
我攥著他的衣角,“蕭子衍,我害怕。”
他眼底震驚一閃即過。xᒑ
18
接連幾月,他宿在昭陽宮,與我抵死纏綿。
我半夜驚醒,撞進他眼底柔情。
他揉著我的發,用袖子擦過我額上細密汗珠。
“怎麼醒了。”
我看著他,“夢見我夫君了,在想他回來那天,我該怎麼辦。”
他的手一頓,“我才是你夫君。”
我不以為意地閉上眼,“你愛我嗎?就是我夫君?”
他牽過我的手,掌上他有力跳動的胸膛。
“愛。”
我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蕭子衍,你記得從前的事嗎?我指的,是我臆想的那些。”
夜里安靜地落針可聞,直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
“不記得。”
“你還認為那是我臆想的嗎?”
“不知道。”
“看吧,蕭子衍,在我記憶里,你騙過我一次,所以你現在,又要來騙我了嗎?”
他擰緊了眉頭,翻身覆在我身上,用滾燙的身子抵著我。
“給我生個孩子吧,阿凝。
龍紋玉佩可以作假,人不可以。”
“孩子?”
我在他身下,笑得花枝亂顫。
情動之間,我指尖游移在他汗涔涔的胸膛,柔情蜜意地貼著他耳朵,聲音喑啞。
“阿衍…你再送我支簪子吧,不要玉的,太容易碎了。”
19
太醫替我診脈,“夫人正值妙齡,卻脈搏虛弱,舊疾累累,身子千瘡百孔,加之心思郁結,怒火攻心,別說有孕,恐怕命不…”
“閉嘴。”
蕭子衍面色凝重,打斷了太醫的話,轉而牽我的手。
“天天都呆在昭陽宮,是挺悶的,你且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我打量著手里的鳳凰簪,朝他明媚一笑,“好啊。”
20
日頭不算大,我沒走幾步,卻覺無比疲乏,有氣無力。
我扶著墻喘氣,才發覺眼前的巷子里,落葉鋪了滿地,甚是蕭條。
有個白發女人在巷尾跳舞森*晚*整*理,綻開的裙擺卷起一地枯黃。
看年紀,不過中年。
“你是什麼人?”
她余光瞥見我,蘭花指放下來。
“她是誰呢?她是你眼中從天而降的神女,會制火藥,擅弄機關。”
她瞥我一眼,繼續神神叨叨。
“我是誰呢?我是小時候,只會跳蹩腳的舞,讓你別哭的阿洛。”
她忽然死死盯著我,看得我脊背發涼。
“噓,我偷偷告訴你,我們都在一個虛假的世界里,我們都被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操控著,只要把心挖出來,就不會被它控制了。”
她說完,僵硬地偏頭,狀如思索,“我也想剜他的心,奇怪,我怎麼沒下去手呢。”
我跛腳的腿嚇得一縮,重心不穩,天旋地轉之間,被蕭子衍接住。
“她是先帝廢后,是個瘋子,與我母妃斗了很多年,也是因為她,我母妃才把我送去南山寺。
”
廢后搖搖晃晃,往巷子深處越走越遠。
“我從前在你眼里,是不是跟她沒有區別。”
他沉默不言,我回頭望著他冷峻的面龐。
“你信嗎?有個看不見的東西能操控著我們?”
他將我打橫抱起,薄唇分合,“不信。”
我不以為意,“這世間,一個人能得幾個全然信自己的人呢,寥寥罷了。”
21
煙花接連升空,嘭嘭綻開,漆黑長夜被短暫的太陽照亮。
天寒地凍,白雪皚皚。
蕭子衍慌張登上一階一階臺階,隔著呼嘯寒風,驚喜看見站在城樓上遠眺的我。
天邊斑斕火光照亮他白皙臉龐,照亮他眼底的掩藏不住的歡喜。
“太醫說,你有了身孕。”
冷風卷著我鬢角的碎發,我眼底無波無瀾,嘴角牽著一抹笑容。
“開心嗎?”
他寬大的掌裹著我微涼的手。
“自然。”
我的手從他的溫暖中抽出,眼神望向一望無際的遠方。
鵝絨大雪紛紛落下,模糊了天地相接的茫茫一線。
我更看不見邊關了。
“賀之舟什麼時候回來呢?蕭子衍。”
他唇邊的笑意瞬間泯滅,“忽然問他做什麼?”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現在想來,或許便是天意。道士為了答我一碗水之恩,告誡我及笄之前不可心動,我爹為避禍將我送去尼姑庵,偏偏遇上了你。”
“那六年,就像偷來的一樣,一不注意,就跟龍紋玉佩一樣,變得荒誕,無跡可尋。”
“我回京之后,真的過得好苦好苦,蕭子衍,你不知道春天的河水有多涼,不知道夏天的雨夜有多長,你不知道遭受流言百口莫辯的無助,不知道生命從身體里消逝有多痛。
”
“還好,還好,我還有之舟,你當初許諾下沒做到的事,他都代你做到了。”
我閉著眼睛,淚水無聲無息劃過。
“冤屈、非議、哂笑、背叛、酷刑、病痛、喪子,我都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