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悅他的,對這樁婚事有著隱秘的期待。
等太后娘娘走了之后,我爹再一次把我叫進房里,鄭重地道:
[皎皎,爹再問你一次,你想不想嫁給煜王爺?]
我臉頰紅了又紅,還是鼓足了勇氣道:[想的。]
爹爹似乎還是有點失望,低頭沉默半晌,才又道:
[太后娘娘此行出宮,是為了告知于我,她甚喜愛你。如果你這樁婚事成了,煜王爺可以不納妾。]
說到這里,他冷笑一聲:[可是天下能為兒女拿主意的父母,總有一日還是會老的,誰知道這是不是太后娘娘一廂情愿。]
我脫口而出道:[我親自去問他。]
我爹沒有反對,我第二日便往宮里去了。
那天我與趙煜站在宮里的櫻花樹下。
時值夏日,他一身湖藍色寬袖長袍,膚色白皙如玉,翩翩公子一般站在那里,根本看不出來是個目中無人的皇室子弟。
我望了他好半晌,才開口問他:
[我們的婚事,你知曉嗎?]
他挑挑眉頭,從鼻腔里蹦出來一聲嗯。
我忍著羞意繼續問:[我爹爹說,如若……如若婚事成了,你身邊不會有其他人。]
我偷偷抬起頭用余光看他,恰好看到他耳朵尖紅了。
他別扭地道:[必然言而有信。]
我那時滿心歡喜,只以為他對這樁婚事也滿腹熱忱,當即就回去回了爹爹,一心要嫁與他。
爹爹也只能認命,很快養好了病,開始籌備起來。
我十六歲時,二十歲的趙煜出宮建府。
我與這個皇上唯一的親弟弟煜王爺大婚,一向清貧低調的太傅府幾乎搬空了家底,湊了八十八臺嫁妝。
洞房花燭夜,我隔著蓋頭小聲與趙煜道:
[王爺,我小字皎皎,往后……往后你可以如此喚我。]
他掀開 我的蓋頭,低頭親了我一口,含糊著嗯了一聲。
可是此后經年,他仍然喚我玉竹。怕是那晚根本沒聽我說了什麼。
婚后的日子與婚前并無太大不同,他仍然帶著我胡鬧,雖不說什麼甜言蜜語,倒也是幸福的。
我只是有些悵然若失。
我記得有一些夜里,我大著膽子問他,對我是否有喜愛之意。
他只是沉默,把我抱得更緊。
我那時為他找了許多理由。
諸如不好意思開口,或者左右我們之間不會有別人,就算他不知曉對我是什麼感情,我們也是要互相陪伴著過一輩子的。
可我雖從未見過我的娘親,卻看著我爹爹一輩子都在懷念她。
我見過熱烈的愛,于是更加貪心不足。
我想要他也心悅我。
因此我努力迎合著他,把練字、作畫都丟下了,只有時為他繡一繡荷包,貼身的衣物也都接過來親手做。
他對我越來越好,白日里出門,總惦記著給我帶新鮮的吃食。
有時他在夢里甚至會叫我的名字。
雖然不是小字,但我想,終有一日我們會心意相通的。我婚后第二年,爹爹正式告老還鄉,臨走之前頂著流言蜚語來王府住了一月有余。
出發去金陵的那一日,我和趙煜送他到城門口。
他眼眶含淚,卻不看我,只盯著趙煜看:
“皎皎,此去山高路遠,為父恐怕無法及時知曉你好與不好了。若是哪一日不開心了,為父都在金陵等著你。”
他壓低聲音,湊近我道:“城外的王村有個莊子,爹爹在那里收養了一些孤兒,還存了銀子。
我已交代過了,若是你不開心,自去找他們就是了,他們會帶你到金陵來見爹爹。”
我淚盈于睫,雖覺爹爹過分小心,卻不得不為父母之愛子女而感動至極。
趙煜與我爹爹一向不對付,總認為我這副過分嫻靜的樣子是他逼出來的。
此時離別在即,他倒是沒有嗆聲,只是大步走上來握住我的手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不會讓玉竹哭哭啼啼下江南去的。”
我擰了他一把,他齜牙咧嘴,卻把我牽得更緊。
爹爹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他實在想念娘親,在這京城苦熬多年,已是極限了。
這下也好,他終于能同娘親日日在一處了。
只是沒想到他一語成讖,我后來果真過得不好。
我與趙煜成婚的第三年,他愈發依賴我。
每每下了朝,就要窩在我懷里,有時抱怨幾句皇兄,有時只呆呆躺著,把玩我的長發。
我不再問他是否喜愛我了,這樣相敬如賓,我覺得也不錯。
或許他的愛就是如此。
只是我們還沒有孩子,太后娘娘問了多次,只怕他使壞,不進我房里。
我知曉他不喜歡孩子,原也與他提了多次,他只說我年紀還小,不適宜生育,讓我再等幾年。
我信了。
我從來都很信任他,于是太后問起時,我也只含糊過去。
這一年邊關動亂。
經年和平,朝中武將凋零, 陛下沒有太多可用之人,于是把親弟弟派往邊境平叛。
太后娘娘剛剛催完生,兒子就往邊境去了。
她十分愧疚,只讓我放心等他歸來,只是小亂子,受不得什麼傷。
我依依不舍,臨時學了騎馬,一路送他到城外十余里。
他當著眾人的面把我提溜起來轉了一圈,大聲與我道:“王妃娘娘,等小的凱旋歸來,一定與你多生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