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吐了口氣:「小寧子,坐副駕駛,別讓孤說第二次。」
現在對味了。
我乖乖坐到副駕駛,差點條件反射給他磕一個。
他問道:「地址?」
我:「……」
恨不得當場換個家。
他又問一遍。
我只能回答道:「盛京帝苑。」
太子直接「撲哧」笑出了聲。
給太子整笑了。
我低頭摳手,現在開發商都取的什麼名字啊。
他努力把嘴角壓下:「我受過專業的培養,一般不愛笑。地址再具體點。」
我眼角抽了抽:「東宮。」
就是小區的東部,名字整得花里胡哨。
太子還在笑,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
我盯著他看。
他把嘴角又往下壓了壓:「我只是想到了高興的事情。」
「想到了什麼?」
「盛京帝苑的東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4
太子把我送到了樓下。
他立在暖黃的路燈下,像渾身鑲了金邊。長身鶴立,宛若玉樹。
讓我想起從前在東宮掃地的無數個夜晚。
我仰頭凝視他時,他眼角眉梢都帶了三分和煦的笑意:「怎麼?」
我道:「想起了以前在東宮的事情。」
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好像有漩渦,在這樣酒精上頭又有薄云遮月的夜里,更像林中狐妖。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想起了什麼?這種氛圍,真像那天——」
我打了個酒嗝:「那天晚上黑漆麻烏,我掃地摔了一跤。」
太子:「……」
我說:「以前在東宮掃地的時候都沒有燈的,看都看不清。現在隔幾米就是路燈,掃地方便的嘞。」
太子:「……」
他揉了揉太陽穴:「回去吧,我給你點醒酒湯,等會記得拿。」
15
喝過醒酒湯,我窩在家里,準備擺爛完剩下兩個小時。
經紀人給我打電話。
摁掉。
再打。沒辦法,接。
意料之外,他沒罵我不接電話,而是以一種三分驚喜四分興奮三分不可置信的復雜扇形統計圖語氣喊道:「那邊說有意向讓你做女一。你在酒店干嗎了?救投資方的命了?」
曾經替太子挨了一刀,怎麼不算救命呢。
但太子不是投資方,我于是回道:「沒做什麼。」
他追問:「那怎麼會把這個角色給你?」
「因為緣分到了。」
那邊一時沒聲了。
很久以后,他才幽幽道:「你拜的是哪座廟里的菩薩,這麼靈?」
我說:「心誠則靈。」
但以我現在在娛樂圈的地位,不適合拿女一。
可能選角一放出來就會被掛熱搜罵三天三夜。
熱搜我已經想好了。
程遇寧,糊咖,女一,金主。
四個關鍵詞隨意組合。
我于是打開微信,給太子發了條消息:「聽說投資方有意向讓我做女一,我不想。」
他秒回了:「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被扒背后的金主。」
消息發出去之后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秒撤回。
「因為我是個演技不怎麼樣的糊咖,怕群嘲,怕被扒。」
他說:「別怕,幫你請水軍控評。」
我沒由得想起從前剛當上太監副總管的日子。
我與太子說那群老太監不服我這個掃地的。
太子說:「孤幫你打他們板子。」
我說:「你人還怪好的嘞。但真不合適。」
他道:「那你想要哪個角色。」
我想了想:「女四吧。」
畢竟經紀人一開始對我的要求是拿下女四來著。
16
早上八點,經紀人又給我打電話,滿口都是罵與他競爭的那個同公司經紀人:「你的女一被換成女四了,肯定是那個女人搞的鬼!」
我很困,迷迷糊糊地掏出捧哏的話術:「怎麼說?」
他道:「她昨晚把我發財樹澆死了!」
我道:「嗐,怎麼這樣?」
他憤憤道:「女一也官宣了,是她帶的那個二線明星。」
我敷衍應道:「說說看?」
他無語了幾秒,話鋒一轉,開始說我:「程遇寧,你長點心吧。」
「點心?什麼點心?」
他掛斷了電話。
我睡了個回籠覺,人清醒了,給經濟人發了篇小作文解釋原因。
他說:「你清高,你不顧你經紀人 kpi。」
我說:「算命的說我命里缺火。注定火不起來。」
經紀人:「那你改名程焱焱。」
我:「?」
他給我發了三十秒語音。
是惡評,我不聽。
17
我演的女四是男主忠誠的下屬。
一個女扮男裝的苦情太監。
現在的娛樂圈,沒有人比我更懂當太監。
定妝照一出,我就漲粉十萬。
評論都在說:「這才是有效女扮男裝。」
「讓你演太監,沒讓你從東廠穿過來。」
我覺得評論說得不對,我不是東廠的太監,我從前是個掃地的。
角色定下來以后,太子每天都給我發消息,尬聊一下角色人設劇情之類。
我覺得他像是監工的老板,畢竟我是他塞進劇組的。
進組之后,我每天給他匯報情況。
我說:「殿下,奴才今兒個進宮伺候二皇子了。」
附太監組合照一張。
他發了個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包。
他說:「這太監味太沖了。」
我說:「謝謝,第一次有人這麼委婉地夸我演技好。」
屏幕上反反復復出現「對方正在輸入……」。
過了兩分鐘,他回道:「嗐,可不是嘛。」
學我說話?
18
女四的戲份很少。
四十六集的劇,我的戲份加起來只有四十分鐘。
其中還有六分鐘在鏡頭面前干活。
演配角嘛,主打的就是一個點到為止,重在參與。
最后一場戲,是我為男主擋了反派四皇子的一劍,被捅得吐血三升,然后死掉。
這是全劇我唯一的高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