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茹叫了聲叔婆,老太太抬起眼睛看她:“妹頭,你哪個?”
“我是阿茹啊,章茹。”
“哦,章魚啊。”老太太用粵語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嘀嘀咕咕:“好好的妹丁怎麼取這麼個名?”說完看向蘇婷:“她呢?”
“這是我阿嫂蘇婷。”章茹說。
老太太盯著蘇婷肚子看看:“要生了。”
“是的叔婆。”蘇婷笑微微應她:“預產期就這個月。”見老人家朝她伸手也沒怕,往前面站了站,讓她方便摸到。
“是個女兒。”老太太手有點生理性發抖,虛虛地在蘇婷肚皮摸了一下:“女兒好,生女兒老得慢。”
章茹眼眨眨地跟蘇婷對視,老太太卻已經收回手,把窩在旁邊的貓抱到懷里:“[1]氹氹轉,菊花園……阿媽叫我去睇龍船……”低低的聲音,唱起一首廣東童謠。
章茹嘆了口氣,跟蘇婷往回走。
阿爾茨海默病,困在時間里的人,這位叔婆的老伴去世早,自己一個慢慢得了這個病還差點走丟。為了照顧她,家里兒孫搬回這里住,怕她再走丟,又重新把士多店開起來。
老太太記憶可能沒了,但守店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只要店開著她就坐在這里,哪怕連錢都不會找。
“唉,好可憐。”章茹有點眼濕濕,正多愁善感的時候接到佳佳電話:“八婆,晚上劈酒。”
“哪里?”
“拾叁唐啊,我訂了臺的。”佳佳在那邊打個長長的呵欠:“我車保養去了,你順便來帶我。”
“知道了,退下吧。”章茹掛完電話,蘇婷在旁邊問:“要去玩嗎?”
“晚上去,還沒這麼早。”章茹覺得自己還能睡一覺,又想去店里洗個頭,她撥了撥劉海,剛到家就看到章雪揚雙手插兜在扮吳彥祖。
想起他剛剛咒自己的事,章茹一把火又起,故意大聲跟蘇婷說:“等你生完我們去獵德蹦迪聽歌,有新場子,特別嗨!”
章雪揚轉頭看她,面無表情。
這張臉實在是降溫,章茹跟家里長輩道過別后,小心翼翼繞過他。
章雪揚把她叫住:“想工作順利自己低調點,不要整天摸了電門一樣。”太沖動太直接的性格早晚要吃虧。
誰摸電門了?章茹想頂回去,但張嘴塞了一團空氣,最后只好悶悶點頭:“知道啦!”說完趕緊晃著車鑰匙走人,怕他再啰嗦。
蘇婷埋怨章雪揚:“你不要總是打擊阿茹。”她覺得章茹其實很想做出點成績,想得到他的肯定:“好好說話,你看阿茹都怕你了,不敢在你面前多待。”
章雪揚不是打擊,提醒而已:“你真以為她怕誰,轉頭你看她有什麼不敢干的?”章茹從小就會賣乖,跟誰都能笑眉笑眼,實際人滑不脫手又刺得很,刻薄起來那張嘴根本不能要,得罪人都不知道。
“不會的,阿茹很醒目,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蘇婷覺得章茹就是愛玩了一點。
這兩個穿一條褲子的,章雪揚沒再說了,領著蘇婷回家。
上車時蘇婷想到剛剛士多店聽來的話:“叔婆說是女兒。”說完看他在弄導航:“要去哪里嗎?”
“去喝酒蹦迪。”章雪揚看她:“你不是最喜歡?”
蘇婷愣了下,見他真的裝模作樣在找地方,也大喇喇往后面一躺:“去就去,誰不去誰沒種。”
“說誰沒種?”章雪揚朝她肚子看了一眼。
*
晚上九點左右,章茹開車接到佳佳。
佳佳看她穿了條針織裙:“你不熱嗎?”
“熱啊,熱到乳貼都貼不住。”
“那你真空?”佳佳低頭找凸點,被章茹一巴掌推回去:“你男朋友呢?”
“打球去了。”佳佳正好收到杜峻的報備視頻,他在羽毛球館環拍一圈,鏡頭里葉印陽正好一個跳殺。
佳佳轉給章茹,章茹看了看:“干嘛?”
“給你欣賞一下,怕你以后后悔。”佳佳琢磨:“采購是不是很多油水的?”采購采購,吃拿卡扣,應該沒少收孝敬。她問章茹:“你要不要溝他一下,感覺還不錯。”
紅燈有空,章茹觀賞了兩遍,看到葉印陽揮拍時收緊的腹肌,以及殺球時的抽鞭子一樣的爆發力,隱隱有股兇勁。
說實話是帥的,但還沒帥到讓人想夾腿的地步,章茹推開手機:“off啊你,夠鐘去吃藥,我還沒饑渴到這種程度好不好?”而且辦公室戀愛,狗都不談。
晚點兩人到了番禺拾叁唐,剛開不久的店,人氣很足。
章茹裙子是高開叉的魚尾型,屁股翹得像打了玻尿酸,走過時吸引一片目光。
臺上歌手在唱楊千嬅的處處吻,綠光四射的一首歌,章茹把散著的頭發撥到耳朵后面,抬起下巴隨便掃了掃,在歌曲的熱烈節奏里看到眼熟的人。
“看什麼?”佳佳頭靠過來。
“同事。”采購部楊宇,也是文禾男朋友。章茹見他跟個女的摟摟抱抱,眉毛慢慢皺起來:“撲街,死渣男。”
佳佳大概聽出什麼意思,看角落那邊的男女都開始打茄倫[激吻],連忙按住章茹:“走走走,不要多管閑事。”說著半拉半拽,把她帶到卡座,又塞條青瓜堵她的嘴。
章茹拿手機想要拍照,那邊楊宇卻帶著女的走了,兩個人很快消失在場子里。
閃得還挺快:“死矮仔!”章茹把青瓜咬得嘎嘣脆。
“又不是你男朋友,關你鬼事。”佳佳對章茹感情很復雜,偶爾崇拜她,間中嫌棄她,時不時覺得她傻更更的,畢竟是超預產期才生的,可能在阿媽肚子里憋傻了:“少惹麻煩,真以為廣州地自己橫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