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薄唇微抿,慘白一片。
和陸延在一起的第一年。
他過生日,我卻忙著一個項目而錯過了約定的時間。
出辦公室的時候,陸延居然就縮在外面的沙發上睡覺。
那麼高的個子,縮成一團,有些許可憐。
腳邊的冰淇淋蛋糕也化了。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他,他睡眼惺忪,從沙發里半支起身子看我。
語調輕飄飄,又帶著些委屈:「年年,剛在一起就這麼冷落我?」
「好害怕以后被你甩啊。」
我湊過去拆了蛋糕盒:「時間過了,來不及許愿了,我們存起來好不好?以后你許愿的時候,什麼愿望我都幫你實現。」
陸延湊近我,眼睛晶亮,薄唇落在我的唇角:「不許反悔。」
「嗯,死都不反悔。」
后來,他一直沒有用。
我問他。
什麼時候會用?
他說:「這輩子,都希望你欠我一個愿望。」
「除非,你喜歡上別人了,我就求你,再看我一眼。」
愛的時候,那麼卑微。
過去的記憶讓我恍惚了一瞬。
隨即而來的是更大的諷刺:「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陸延,去找你的真愛,別影響你嬸嬸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陸延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從口袋里掏出在視頻里做給孫翹的戒指。
「你戴一下,是你的尺寸。我什麼都能解釋,不要嫁給別人。」
他修長的手捏著精美的戒指,很用力,骨節發白。
也很脆弱,顫抖著、小心地停在我面前。
我伸手揮開他,戒指在地磚上跳躍,彈遠。
陸延的目光隨著銀白色的消失,而一寸寸黯淡。
「別拿這玩意兒惡心我。我管你有什麼理由,你就是要死了,我也不想聽,滾遠點。
」
我扶著陸尋禮的手站起來,朝門外走。
陸延一個人落寞地站在屋子里。
屋外是熱鬧,屋里是清冷。
「徐郁年,別回頭,也不準后悔。」陸尋禮的聲音微啞。
「安排人看著他,我可不想他等會在婚禮上發瘋。」我笑著看向陸尋禮微冷的側臉。
也看著他聽到我的話,臉龐一寸寸柔和:「嗯,當然。」
8
盛大的婚禮超過了我的想象,疲憊感亦然。
陸尋禮半跪在我身前,替我剝去婚紗。
握住我的腳踝,不輕不重地替我按摩。
和他素日不做人的形象很不一樣。
床頭的手機一直響,是陸延。
我掛了幾次他還打,正想罵回去。
他求我,卑微至極:「徐郁年下來,求求你下來。」
其實我也無數次想過,或許陸延有什麼了不起的理由。
畢竟他愛我的時候那麼真,那麼熱烈。
可惜時過境遷,我喜歡上陸尋禮,那他編了多美一個夢,我也不想再聽了。
當初,真有苦衷,為什麼不提前說呢。
「陸延,傷害是真的,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這是我最后一次心平氣和地跟你講話,我們之間沒有體面可言了。我不信你有什麼了不起的苦衷,你不配再得到我的信任,在我眼里,現在的你就是看不得我沒有對你念念不忘,而不甘、后悔了,自尊心作怪罷了。」
「徐郁年,你一直都喜歡他吧。」陸延的聲音很低,摻雜著藏不住的絕望。
我笑了一聲。
不理會他惱羞成怒的胡言亂語:「對。」
掛斷電話。
陸尋禮坐在床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長睫微垂。
不知道什麼時候弄破了自己的手,鮮血如注。
「徐郁年,我是不是永遠比不上陸延?」
我給他包扎的動作頓住:「你在說什麼?」
「他這樣,再來幾次,你就會心軟了呢?」陸尋禮抬手撩開我的發絲,眸色如墨。
扎好蝴蝶結,我勾住了他的脖頸:「我永遠不會心軟,因為我喜歡的是你。」
他神色微愣,突然用這只受傷的手摁住我的后腦勺狠狠地吻了過來。
「手不疼了?手不要了?!」
「要你。」
真騷。
和陸尋禮度蜜月的地方,我們選在了歐洲。
漫步在瑞士的海灘上,我們在一家攝影店前,看到了一張做成海報的巨大照片。
是陸延和孫翹。
夕陽半垂海面之下,淺粉、淺黃的光灑在兩人身上。
陸延彎著腰,靠近孫翹的唇,將落未落。
那樣溫柔,做不得假。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侄子真他媽有夠惡心,夠會做戲的!」
連陸尋禮都沒想到會這樣,他神色復雜地搖了搖頭:「以前好像不這樣。」
陸延爸媽死在五年前的空難中,那時候他才十八,剛成年。
是陸尋禮把他從德國接回來,放在了身邊。
他也不大,卻扛起了長輩的責任。
對陸延很照顧,包括他的心理健康。
陸延待在家里一直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大約有一年,才終于漸漸好轉。
從自責中緩過勁來。
他始終認為,父母出事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們要從瑞士回德國替他過生日,就不會死。
后來,陸延入學 T 大,對我一見鐘情。
每天纏著我,把少年人一腔愛意都捧到我面前。
會因為我沒去看他打籃球就失望地一個人在籃球場坐到天黑。
會因為別的男孩和我表白就輾轉反側。
他說:「徐郁年,你能不能先不要考慮別人,給我一個努力的機會。
」
他說:「徐郁年,你非要和別人在一起也行,他總不會像我對你一樣好,你遲早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