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似有所感,忽然回過頭來,將手中的劍遞給她:“拿著。”
云舟本來就拎著一包銀子,此刻又加一柄劍,這劍沉的要命,也不知蕭錚是怎麼舞起來的?
蕭錚帶著她從湖心的洗劍亭離去,沿著湖里的九曲連環橋到達了岸上。
云舟累得胳膊酸痛,見他停步,抬頭一看,發現自己來到了湖對面的臨風閣。
這里是原先魏帝最喜愛的消暑之處,四面軒窗皆可推開,湖面吹來的風涼爽宜人,湖面月影融融,周邊蟬聲陣陣,閣中衣食寢具一應俱全。
如今不是酷暑天,窗只開了臨湖一面,月華潑進來,比燈火還照人些。
蕭錚坐在那雕秀龍紋的榻上,冷眼看著她:“說吧,犯了什麼罪?”
現下只有他們二人,云舟趨身近前,將小釵給她的包袱拆開,把里頭的東西一股腦地都倒在地上。
南茲流通的銀子和中原形狀不同,更像一種圓餅,所以也叫銀餅子。
銀子在月光下反射著幽幽的冷光,在地上堆成一堆。
但讓云舟沒想到的是,那堆銀子里還有一塊翠色玉佩。
云舟略微一怔,心道不妙,她以為包袱里只有銀子的,為何摻了旁的東西進來,還偏偏是這一塊。
云舟斂住表情,不動聲色道:“殿下,不出意外,明日就會有宮女告發我偷竊錢財。”
因為緊張,云舟的面色很鄭重,她一雙烏黑的眸子迅速瞟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
蕭錚看她那謹慎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隨口道:“所以這些是你偷來的?”
云舟聽了,大膽抬頭直視蕭錚:“這是雙鳶閣里我阿娘的私產,但是如今,這整個皇宮都是殿下的,我們這些人也無私產可言,所以我是不是偷,都是在殿下一念之間。
”
蕭錚看著那堆銀子,一片銀色之中,那一抹翠色就格外顯眼,想忽略也難,看成色,是個值錢玩意,只見他的指頭在銀子上頭敲了敲,道:“還不快收起來,攤在這礙眼。”
這一句,便是承認了這些東西的歸屬,這筆錢財就算過了明路了。
云舟剛要動手收拾,見蕭錚忽然凝眸細看,然后挑起那枚翡翠玉佩的絲線,將其拿起端詳。
云舟心中一沉,她沒想到,小釵會此物一起拿過來。
這塊翡翠是她與劉氏公子訂婚后,劉娘娘贈給她的,上頭刻有劉氏氏族的族徽,玉佩本是一對,一塊給了云舟,另一塊自然在那劉家三郎的手里,劉妃賜玉佩給他們,算作二人之間締結姻緣的信物。
原本,男女婚嫁之前是不提倡私相授受的,但若是長輩所贈意義就不一樣,何況劉妃貴為四妃之一,趙婕妤感激劉妃的看中,將那玉佩很慎重的提云舟收好的。
北燕攻下皇城之前,劉家舉家南逃,而云舟曾和小釵說過,想要離開皇宮南去,小釵大約是覺得,訂婚是女子人生大事,云舟現在無依無靠,想要去投靠未婚夫婿,也許此時會想要這東西做個念想,然而萬萬沒想到,這玉佩會叫蕭錚給看到。
但愿他只當這玉佩是個普通物件。
然而蕭錚將那翡翠把玩在手里,一眼便看出那上頭不是普通的吉祥花紋,而是宗族徽記,只不知是哪一個氏族。
他看著云舟:“這是你母親家族的徽記嗎?”
云舟幾乎立刻識破這問題是蕭錚設下的陷阱。
南茲國與大魏的風物文化很不同,蕭錚就算了解不多,也不可能將這東西認成南茲國的。
他不過在試她是不是對他說謊罷了。
云舟不上鉤,語氣自然道:“我本是要拿一件我母親的東西做念想,沒成想,慌亂之中拿錯了,這一件是劉妃送我的小玩意罷了。”
“那這是劉氏家族的徽記嘍?”蕭錚道。
云舟淡淡應了一聲。
蕭錚忽然站起來,走到云舟面前,像入主皇宮后第一次見面那樣,伸手捏住她的下頜,聲音微涼:“你說一半藏一半,以為我是傻子?哪位長輩會無緣無故送小輩有自己家族紋章的東西?”
云舟僵著脖子垂眸躲避蕭錚的目光,但是心里知道,他大約猜出來了,只好坦誠道:“因為……我與劉家三郎訂過親,所以劉妃才送我此物。”
蕭錚手上一松,高高在上的冷哼一聲:“恐怕是那劉家三郎親自送你的吧?你收的玉佩倒是多。”
蕭錚一動,腰間佩環輕響,那枚剛回歸不久的雙魚白玉佩輕輕搖晃,此時看在云舟眼中尤為刺眼。
云舟知道這是在諷刺她與各種男子牽三掛四,但有求于他,不能反駁,只得撇清道:“婚約是父母之命,我從未見過這位劉家三郎,此物更非私相授受。”
“是真拿錯了,還是心里放不下你的未婚夫,放不下那段婚約?”
“殿下何必這麼問?你明知道,我父皇將我們送給你的時候,這婚約就已經不做數了。”云舟語帶悲戚。
蕭錚想起那日她承天殿伏地痛哭的樣子,臉色有所緩和:“知道不做數就好。”
他將那玉佩擲在桌上:“你親自去拿的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