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了蕭錚的首肯,御醫收拾了藥箱退下。
云舟看看自己包起來的手指頭,偷偷打量蕭錚。
她真是有些看不懂他了,這是面冷心熱?
寧和宮里,大妃從北燕帶來的宮女荻珠,正在大妃的額頭上擦提神的藥膏。
乳白色的膏油抹在太陽穴兩側,有些清涼,大妃的眉頭漸漸展開。
她倚靠在榻上,衣裙是北燕式的,金線繡出來的華麗裙邊下墜著細密的珠串,隨著身上微微動作輕輕地擺動。
荻珠將藥膏抹完,將嵌寶的小盒子放在一旁,一邊按摩,一邊回話:
“娘娘,承天殿的薛尚宮說,那暮云舟犯了錯,被大殿下罰了,此刻正在思過,不能過來。”
大妃輕輕哼了一聲:“罰什麼罰?不過包庇,沒想到我這個兒子,回護起女人來,一本正經地偏心,和他父親一個樣。”
嫁到北燕的那位平寧縣主,深得大君喜愛,大君對那位魏妃可以說是極盡寵愛,予取予求。
荻珠服侍大妃多年,看了大君太多偏心之舉,不怪大妃每提起魏女,便咬牙切齒。
好不容易那平寧縣主死了,結果大殿下如今竟也被魏女迷住,還是個暮氏的公主,真是荒唐不已。
荻珠道:“那娘娘打算怎麼辦?”
大妃斂去因回憶帶來的厭惡神色,嘆了口氣:
“按說,錚兒是我的兒子,又不是我的丈夫,我再討厭魏女那套做派,眼不見為凈也就罷了,原不該做那惡人,去討我兒子的嫌,要是換了銳兒,他就是把那魏帝老賊的老婆娶過來我也懶得多看一眼。”
荻珠有些意外,看來丈夫和兒子畢竟大不相同,她問道:“大妃的意思是這事您不打算插手?”
大妃剛舒展的眉,又蹙起來,荻珠忙再次替她按著額頭。
大妃閉目道:“錚兒是未來的皇帝,如今把一個前朝暮氏的公主放在身邊,做個禁臠也罷了,可他太像他父親,大君就因曾被魏女所迷,起過改立魏女為大妃的念頭,差點動搖我北燕嫡系血統,錚兒還太年輕,萬一昏了頭叫那暮氏女爬上后位,我們北燕一派的利益根基就不穩了,那如何使得?”
如今朝堂,存在北燕貴族為首的北燕一派,主張打壓魏人,確立北燕貴族不可撼動的尊貴地位,同時一些前魏的官員也緊緊把控著重要的位置,一些根基深厚的大家族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而大妃的母族是堅定的北燕派,當年也是他們,一力促成蕭錚越過燕山,帶軍南下,參與了對魏帝的討伐。
如今,兩派雖明爭暗斗,但蕭錚態度模棱兩可,一時順北燕派的意,一時又器重大魏舊臣,并沒有太明確的傾向。
而暮云舟在大妃的眼里,與其說一個女人,不如說是代表蕭錚親近魏人一派的符號。
大妃閉著眼睛,眉因不舒服而微蹙著,她問荻珠道:“青茵那孩子如今在何處?”
荻珠回道:“青茵郡主如今應該是在陪伴她的祖母,據說老太太年事已高,最近不大好,要回天去了。”
大妃嗯了一聲:“是個孝順孩子,去信給她,叫她何時得了空,別老待在冕圖部,南下入宮來陪我。”
荻珠應了,收了按摩的手退下。
到掌燈時,寧和宮來承天殿通報,說大妃病了。
蕭錚以為,大妃想用裝病來調虎離山,于是前往寧和宮前,對云舟道:
“既然還在挨罰,便待在這里,哪里也不要去。”
出得殿來,發現荻珠在門口等候,荻珠深福一禮:“殿下,大妃說,既然去探病,不如帶著那日擋刀的宮女一起,大妃要額外獎賞她些。”
“不必了,區區一個宮人,立下什麼功勞,本王也賞過了,現下母親病著,何苦操心這等小事。”
蕭錚說完便邁步往前走。
然而荻珠站在原地不動,道:“大妃說了,如果叫她與殿下同去,殿下都信不過,母子之間,疑心至此,那實在太叫做母親的傷心了。”
蕭錚無奈,只得回頭叫云舟隨行。
一行人從承天殿出發,行至寧和宮門前,蕭錚下攆。
與隨侍的云舟擦肩而過之際,他微不可聞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跟緊我。”
云舟只覺得耳邊一燒,乖乖跟在蕭錚身后,亦步亦趨。
云舟之前總覺得他長的那樣高大,自己面對他時只感到窒息般的壓迫,他的高大只會越發顯得自己軟弱無力,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現在走在他身后尋求庇護的時候,她又忽然覺得,這前方寬闊高大的身軀還是有些好處的……
寧和宮里,聚了好幾位御醫。
蕭錚本以為母親是裝病,沒想到竟是真的病了。
大妃臉色很蒼白,似是心痛之癥。
蕭錚因之前心中的揣測有些愧疚,忙叫太醫上前來,詢問母親的病情。
幾位御醫中為首一人來回話:“娘娘此前為大君哭壞了身體,如今再加一路舟車勞頓,水土不服,便犯心痛之癥,幸而因都中比北燕暖和,于心痛之癥有益,暫時無礙了,只是平日里,應以平心靜氣為宜,萬不可過于激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