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聽了財寶的事, 原本陰沉的臉色平和了許多, 他不知如何轉念, 淡淡道:
“如此,我倒去瞧瞧你都挖出些什麼?不必設宴鋪張,不過小敘罷了。”
院中埋的財寶被發現,府里一時亂糟糟,王府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花園子那頭,后院比平時安靜許多。
如此一番折騰,那沈婆子更急著將藏下的玉器出手,今日必是要趁機出門的。
昨夜,云舟整夜沒睡,蕭錚南征勢如破竹,一路捷報頻傳。
但云舟每次聽見那些消息,心都是提著的,那不斷敗退的一方,是她的三位兄長。
雖說從小到大,自己與他們都不太親厚,但畢竟血緣天定,云舟還是很怕聽見他們的死訊。
好在,暮桓他們雖然敗退,但控制了南茲,蕭錚又放棄了圍剿,她總算不至于聽見過于慘烈的消息。
如今的南茲內部也不知如何了?
她的阿娘在那里有舅舅和趙氏家族的庇護,還有童憲將軍的幫助,童氏在南茲也是大族,阿娘應該不會受到波及。
云舟最擔心的,反而是晨霜和劉妃。
她本來是想慢慢求蕭錚除去她們的奴籍,但蕭錚連她也可以隨意贈與他人,對他,她是指望不上的了。
她也曾想指望蕭銳,但蕭銳雖然答應了,但一直沒有行動,他總是說要先問過他皇兄的意思。
現在看來,只得等她先逃出城去,到了南茲,或許她的二皇兄肯顧念一下兄妹之情,派高手來慶國公府里將晨霜她們暗中偷帶回去。
至于其她姐妹,云舟實在無能為力了。
蕭銳早上出府之后,云舟將逃跑一路上需要的東西又檢查了一次,她換了件樸素的布衣裳,帶了小小的包裹,打算一出府,就買一套男裝,扮成男子,然后使些銀子,隨著某個商賈的隊伍結伴出城去。
她將包袱盡量攜裹在袖間遮掩,趁無人時,行至后門。
沈婆子一早就不見人,肯定是跑出去典賣東西去了,云舟到門邊一瞧,后門果然是沒上鎖的。
她心中一喜,正要去拉門栓,忽聽身后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
吳姓婆子腳步匆匆,尋找而來,她似乎很急,見到云舟此時裝扮,雖狐疑,但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差事。
她一抓住云舟的身影便急到:“找了娘子半天,娘子怎麼逛到這里來?岷山王殿下正召您呢!”
云舟將小包袱藏在身后,不動聲色問道:“殿下回來了?有何事找我?”
那婆子道:“渤陽王殿下來了!娘子乃是大殿下親賜給二殿下的人,自然要去見過的。”
說著,那婆子細細打量云舟穿著,驚道:“娘子如此穿著,叫人看了以為二殿下苛待了您,快回屋換過衣裳吧!”
說完推著云舟,簡直是迫著她回了關雎閣,換了一件鮮亮的衣裳。
云舟換了衣服,還欲裝病躲過這次,待吳婆子去回話,她再伺機離開。
但那吳婆子本來就是北燕來的,只忠于蕭銳,對她這魏人出身的妾室雖然禮數盡到,但并無多少尊敬,此時起了疑心,語氣頗有些威脅意味:
“娘子方才在后門徘徊,可是有事要出府?用不用老奴去將此事回過殿下去?”
顯然今日是走不成了,更遭的是居然還要去見蕭錚,若這吳婆子再來添亂,恐怕以后再難有機會出逃了。
云舟穩住心神,不慌不忙地板起臉色:“我竟不知,殿下將吳媽媽指給我,是來監視我的!吳媽媽愿意回話就去回,也別怪我有許多話要和殿下說說。
”
蕭銳喜愛云舟人人皆知,且這位爺正在興頭上,若云舟認真吹起枕頭風,恐怕倒霉的還是奴才。
吳媽媽不過想讓她快些走,此刻也緩和顏色道:
“老奴只是怕娘子稱病讓二殿下擔憂,畢竟大殿下也在此,若擾了大殿下的雅興,可不是鬧著玩的,還請娘子撐著些吧。”
吳婆子剛說完,蕭銳已經又派人來催。
蕭銳明明說過幾日才請蕭錚過府來敘,為何蕭錚今日就突然來了?叫人如此措手不及。
她雖是不想見那人,此刻也是不得不見了。
……
蕭錚來的突然,蕭銳沒來得及準備,花園子里翻起來的土還沒平下去,有些影響景致。
但蕭銳自來是最懂享受的,他命人將宴席設在林中賞翠亭。
初秋還蒼翠的樹木,將園中遠處不雅致的翻土都遮掩住了。
宴席簡單并不奢侈,但每一道工藝都十分精細,因為只有兄弟二人,菜肴準備得很快,
酒是蕭銳從北燕運過來的,家鄉味道,一杯喝下去令蕭錚有些感慨。
“可惜父親不能與你我二人一起暢飲了。”
蕭銳聞言,眉毛也垂下去,有些憂傷道:“父親最后也曾清醒過一陣,他知道皇兄已經攻下魏都,很為你驕傲。”
蕭錚搖頭:“比起驕傲,父親大約是憂心更重。”
外人看來,北燕大君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可是蕭錚知道,所謂沒有野心并非因為膽小怕事,而是因為大君的心里顧念著天下百姓,所以他極力避免戰爭,哪怕魏帝步步緊逼,哪怕他知道他的兒子在魏都過得如履薄冰,他都忍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