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理解他,也并不埋怨他,父親臨終時必然在心中對他充滿愧疚,但他做兒子的并未陪伴在他身邊。
蕭銳說:“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兄長,父親比起高興,其實看起來更擔憂,他說萬不能以殺伐之心治天下。”
“這話為什麼不轉告我?”蕭錚問。
蕭銳執杯,難得正色:“雖然天下都把你傳成嗜血的殺神,但其實我看兄長并沒有那麼多殺戮之心,無論是魏帝的家眷,還是朝堂的魏臣,兄長對魏人,都頗為手下留情,父親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鐵腕與殺心總歸還是不同,兄長和父親其實是一樣的。”
“還記得你去魏都做世子之前,可不是如今這樣的性格。”
想到過去,蕭銳頗為感觸,簡直要哽咽難言。
蕭錚只好轉而說道:“你挖的寶物,不給我瞧瞧?”
蕭銳飲一杯酒,道:“不過是些尋常金器,無甚可看的,倒是那些東西還是云舟她發現的,可見皇兄賜我的,是個福星。”
正說著話,蕭銳忽然抻起脖子,往遠處瞧了瞧:
“旎旎怎麼還沒過來?”
蕭錚執杯的手一滯,抬頭:
“旎旎?”
蕭銳一笑,解釋:“啊,兄長你不知道,云舟的小名叫旎旎,她親口告訴我的,后來我從別處聽來,說是南茲國的女孩子很多叫旎旎的,我才想起,她母親不正是那邊來的嗎?要我說,南茲國有多少女子叫這名字我不知道,但只有我這一個,才真當的起這旎旎二字!”
蕭銳說得眉飛色舞,神情很是沉醉,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蕭錚面無表情,連喝下三杯酒。
蕭銳說著說著一轉頭,就看到一抹茜色的影子,從遠處林間穿花拂柳而來,纖纖細步,姿態裊娜。
蕭銳當即站起身親自迎過去:“旎旎!你可算來了!”
說著順手在云舟腰間一搭,虛虛往前送了一把,帶她至蕭錚面前。
云舟一路上幾次都欲轉身逃跑,但知道逃不出府門,只好硬著頭皮來見蕭錚。
倒是蕭銳的殷勤態度,為她與蕭錚之間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令她心下稍微鎮定些。
她將遮面的團扇拿開,朝蕭銳微微一笑,之后才向蕭錚見禮。
“岷山王府妾室云舟見過渤陽王殿下。”
她福禮時比周圍的垂柳還要姿態嬌柔。
有微風自亭中吹過,擾動了只有他們二人之間才能感受到的一絲微妙情緒。
“在王府過得可好?”
蕭錚看著她,面色冷淡。
云舟回道:“甚好,岷山王殿下不僅地位高貴,風姿卓然,且不嫌云舟前朝遺女的身份,對云舟施與厚愛,云舟要在此謝過渤陽王殿下,為我尋得如此良人。”
云舟說這番話時,神色是一種不卑不亢的平靜,說完微微低下了頭。
但那平靜神色看在蕭錚眼里,是一種似笑非笑,別有嬌羞之態。
第28章 、獻舞
不知不覺, 蕭錚的眉蹙了起來。
他是希望她能遠離紛爭,能過得好,可是現在, 她看起來很滿意,他又不滿意了。
不管是她那婦人的裝束和盤發還是如魚得水,游刃有余的態度都看起來那麼刺眼。
蕭錚發現自己的內心似乎變得陰暗。
他放下杯子, 對蕭銳道:“美酒佳肴, 無佐宴之娛興, 甚是可惜,不如云舟獻上魏舞一支吧。”
云舟暗自吸氣,垂下眼簾, 回道:“魏國皇室公主不事舞樂, 云舟愚笨, 并不善舞,請渤陽王見諒。
”
蕭銳聽了, 怕蕭錚不悅,責怪云舟, 忙出來打圓場:“兄長, 從未聽說過大魏公主在宴飲上跳過舞, 想是與我們北燕風俗不同。”
蕭錚打斷了蕭銳, 對他笑道:“你第一次來魏都, 知道的自然只有皮毛, 我在這里做了多年世子, 知道魏宮帝女們所謂不事舞樂不過是不在宴會上給外人表演, 但是私下在閨中, 姊妹玩樂, 或者娛親, 善舞者眾,是不是暮云舟?若不善舞,會些別的也可。”
言畢,蕭錚眉毛一挑,帶有些挑釁的意思看向云舟。
云舟不明白,蕭錚此刻為什麼要刁難她,明明一切都是他的安排,而她再順服不過了,為什麼他又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難道他那將她當物件的,鐵石般的心,竟然還能被她剛才的言行刺到嗎?
但蕭錚現在顯然是想讓她抗拒,若她執意忤逆,還不知道后面有什麼在等著她。
“那,云舟就獻丑了。”她的語氣平靜無波。
這回連蕭銳也好奇起來,他向一旁的仆人招手,一旁的仆人過來,蕭銳吩咐道:“去,把琴師叫來。”
仆人退去,不一會,琴師抱琴匆匆趕來,在亭子的簾外坐了。
云舟側眸向琴師道:“福康舞。”
福康舞是大魏宮廷宴席最常演之舞,有祈禱福壽安康的吉祥之意,且此舞本是群舞,較為簡單,最適宜云舟此刻敷衍蕭錚。
琴師雙手撫琴,樂聲起。
云舟隨著樂聲展臂,纖纖玉指捏起,形如蘭花。
她一身艷色廣袖和裙據隨著動作飄舞翻飛,旋轉之間,動作若流雪回風,身型如蝴蝶顫翼。
蕭銳看得呆住,嘴張開來一時都忘了閉上。
蕭錚倒是看起來依然是尋常面色,并不如蕭銳那般面露贊嘆之色,仿佛面前跳舞的不過是個尋常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