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神色又緩和回來,虛扶一把,道:“舅舅這是做什麼?我難道不懂您是為我著想嗎?只是治這天下與單治北燕不同,舅舅不能只想其一不想其二,治理這片土地,我們還得仰仗魏臣幫忙,哪能做事太偏頗一味壓制踐踏呢?”
話已經說了這麼多,蕭錚也起身,又指了指蕭銳:“你既然愿意負責,便將此女帶回你府中去,但我看你行事孟浪,罰你在府中靜思己過,以后不許再如此行事。”
蕭銳忙應下來。
一場風波,至此落定,蕭錚率眾人回宮。
云舟不放心,非親眼看見晨霜隨蕭銳上馬車離府。
她與薛尚宮一起來,有自己的馬車,送走晨霜,踏上馬凳,剛要上車,聽薛尚宮提醒:
“公主,殿下的車架在前頭候著您呢。”
云舟朝前看,蕭錚的座駕果然沒有動,所有人都在原地待命。
云舟與薛尚宮對視一眼,薛尚宮忽而含笑說道:“公主今日甚美。”
“薛姑姑怎麼也學壞了,打扮成這樣,還不是為了救晨霜姐姐。”
云舟說完,不大好意思再看薛尚宮的眼神,轉身往前邊去了。
云舟來到蕭錚的馬車之下,小內監剛要放凳,忽然馬車錦簾一挑,蕭錚從車里出來了。
內監退到一邊,蕭錚親自執了云舟的手,扶她上車去。
蕭錚的車廂,比云舟的寬敞太多,車內置了方桌,燃著熏香與燈燭。
云舟雪白的面目映在燈火下,更多了柔暖之意,她今日里頭穿的魏式內衫,外頭罩了一件北燕樣式的錦袍。
北燕穿衣崇尚華麗繁復,袍子上大面積織金刺繡,衣裳滾邊鑲滿米粒大的細珠,這原本是北燕進貢給魏帝后妃的貢品,被薛尚宮找出來與云舟穿著撐場面。
云舟穿著這樣繁重的外袍還不大習慣,略有些拘謹,她坐得筆直,一動不動,只有頭上紫金釵的流蘇隨著馬車的顛簸輕微搖晃。
因其靜美,在朦朧的燈光下,整個人似一幅宮廷仕女圖。
蕭錚發現,云舟雖瘦弱,但穿在這樣華麗的錦衣里竟也相得益彰。
他落在膝上的手動了動,往她頭上伸去,嘴里問道:
“你怎麼穿我們北燕的衣裳?”
云舟望他一眼,想來今日攪的慶國公府一團亂,明日不知有怎樣的傳言傳出,自己是給蕭錚添了麻煩,慶國公畢竟是他親舅舅,不知他心里會不會責怪于她。
云舟先低頭認錯:“今日為救姐姐顧不得許多,對慶國公多有得罪,還胡亂穿了北燕后妃的制式,望殿下莫怪。”
然而蕭錚只是伸手,輕輕為她調動了兩下發間的金釵,手指從流蘇間撫過,然后道:
“很好看。”
云舟緩緩抬頭,看到蕭錚臉色十分溫柔,她有些不好意思,挪開了目光。
蕭錚收回手道:“北燕后妃喜戴紫金釵,但釵的樣式也有許多,你戴這一排還不夠華麗,算是比較樸素的,有一種釵式叫五鳳含珠,五只鳳鳥展翅,陽光下金光璀璨,襯的女子華貴非常。”
云舟聽著,不知不覺放松了許多,她微微向后靠去,調皮道:“聽上去就知道必然十分沉重,戴上一會兒定然壓得人脖子發酸的。”
蕭錚一挑眉:“這就嫌重?那還有一種百鳳冠,你聽聽又有多重?”
云舟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頭發,道:“我不明白,女子頭上干嘛要放那麼多鳥?豈不是成了鳥窩了,到底哪里華貴啊?”
她說這話時,嘴唇微微嘟起來,眼睛里自有一種天真氣。
蕭錚聽了,忍不住笑了。
他笑的十分爽朗,牙齒露了兩排,眼睛都瞇了起來。
云舟從未見過堂堂渤陽王這樣笑,像個少年似的。
云舟不由得看的呆了。
忽然間,她的心中一角莫名一熱。
第38章 、好意
蕭錚被云舟這樣盯著看的時候不多, 他倒有些不習慣,笑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花不成?”
云舟抿唇一笑, 不回答。
蕭錚想起一事,道:“我剛才看見你的姐姐,倒真是與你頗有幾分相似。”
云舟聽了這話, 問道:“哪里相似?”
蕭錚想了想回答:“氣質相似。”
云舟聽了抬袖掩住嘴唇, 忍了好一會沒忍住, 終究還是笑出了聲。
晨霜演得當真是好。
晨霜因是劉妃的女兒,宮中的人見了她,總多敬著幾分, 性格比云舟要爽朗的多, 劉妃常笑她是辣椒性子, 不收斂些以后嫁不出去。
此番晨霜整個人柔弱無助之態,一方面因為身份不同了, 強權在上,不得不低伏做小, 再者也是刻意效仿云舟, 激發蕭銳的惻隱之心。
現在她跟著蕭銳回岷山王府, 蕭銳那樣軟的性格做派, 也不知晨霜能裝上幾天, 若時間長了, 恐怕倒過來將蕭銳捏扁搓圓也未可知。
但若和蕭錚說到自己設計拿捏蕭銳的心思, 少不得提到自己在岷山王府那一段, 她怕蕭錚不悅。
蕭錚親自出面幫了她, 她不想破壞他難得的好心情, 所以也不解釋, 只自己笑自己的。
若有個外人在車里看著,必要覺得奇怪,這車里是什麼風水寶地?兩個人一個平時不茍言笑,一個時常含愁結怨,現在都中了邪似的,你笑完我又笑,也不見有什麼奇特的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