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當時他與她在承天殿隔著一扇屏風重遇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穿著里衣,披頭散發,站在屋子中央向自己頤指氣使地發號施令。
云舟說完,也不理會她,轉到小屏后去洗臉。
她想著,房間里只備了她的用物,蕭錚覺得不方便,也許待一會就要走的。
然而待她收拾妥當轉過來一瞧,大驚失色。
蕭錚剛才去慶國公府,名義是去祭拜,所以穿的比平日里要隆重些,外頭的玄色禮服也是十分繁重,此刻,他將那外袍脫了,只穿著輕便的深藍色內袍,再里頭就是白色里衣了。
云舟看他那卸去行頭的閑適樣子,恍惚間還以為這里是承天殿。
“我這里缺這少那,十分不便,殿下還是回去吧。”她道。
蕭錚道:“你還是不明白我的好意,我可不是那胡作非為的小人。”
云舟想起自己本要逃往南茲,結果被他強召回宮,當天晚上,他就強迫吻了她,被她咬了一嘴的血,這才多長時間?這人居然大言不慚說自己不是胡作非為之人,真是好生厚臉皮,云舟不禁腹誹。
她想,自己若是市井潑婦,聽了這話,肯定要啐他一口才好。
可惜她的教養不允許她如此行事,只是問道:
“什麼好意,非要住在雙鳶閣才行?”
但蕭錚既然如此給自己的行為貼金,想來還是有些別的理由,于是云舟坐在梨花凳上,拿著玉梳子一點一點地梳頭發,聽蕭錚要說些什麼。
蕭錚起身,一邊踱步一邊道:“今日一事之后,你還沒有看出來,在這都城中,要成任何事,光靠手段不夠,還要盡力借到最大的勢才行?今天救你姐姐,光靠蕭銳就不夠,要讓慶國公放棄嘴里的肥肉,須我出面才行,其實你從小長在宮中,看過許多后宮爭斗,看著妃子們去借皇帝的勢給自己爭臉面,你早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求我去拉偏架。
”
云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蕭錚轉身,又補了一句:“現在的你無冊封在身,那別人眼中,盛寵就是你行事的依仗,宮里人大多拜高踩低,你如果想要指使更多人為你做事,我就必須偶爾留在這,明確叫人知道,討你的歡心就是討我的歡心。”
云舟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這樣一個無力的被動處境總是叫人心里憋悶,她忍不住蹙眉。
蕭錚看見她悶悶不樂的神態,只好點破如今最棘手的情況。
“諸事已經準備妥當,登基大典在即,大妃馬上就要回宮了,你猜她是自己回來,還是帶一個專門治你的幫手?若宮里宮人們還傳你受冷落,給你使絆子,你的處境就越發難了。”
云舟手上一頓,淡淡道:“倒是會找理由。”
蕭錚笑道:“我說了,我不是胡作非為之人,都是好意罷了。”
云舟放下梳子,道:“既然如此,那好心的殿下一定很情愿睡地板了。”
第39章 、師禮
云舟說完從妝臺旁起身往榻邊走去, 目光無意間掃過案上的托盤。
蕭錚把隨身的玉佩,香囊等物都解了,隨手與她的飾物放在一處。
云舟隨即想到蕭錚那塊令牌還未歸還, 于是趕緊拿了出來,放到蕭錚玉佩的旁邊算做還回。
那沉甸甸的令牌放在托盤紅色緞子的中央,左右一邊是云舟今日隨身裝飾的一串鎏金寶絡, 一邊是蕭錚隨身的那枚白色雙魚玉佩。
這枚玉佩曾在她那里保管了三年。
幾樣物什放在一處, 各有各的來頭, 也似乎都沾了些主人的氣韻,不知怎的,云舟看著那幾樣物件搭在一起, 看出一種別樣的意味來, 竟然不知不覺的臉紅了。
蕭錚的聲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亂想, 他問道:“浴房里還備著水嗎?”
宮中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后的居所,別的小殿閣都是幾處一起在主灶上領熱水的, 除了定點時辰,哪個宮的妃子要自用熱水須在自己宮里的灶上燒。
云舟今日回來的晚了, 又一心想打發蕭錚走, 不曾吩咐過外頭, 里頭沒話遞出來, 不知道什麼情況, 外頭宮人也不敢輕易打擾。
云舟嘆了口氣:“這里不比承天殿, 若吩咐人現燒得等好一會, 如今天氣也冷了, 殿下不如明天早上回去再晨沐不遲。”
蕭錚聽了, 自顧自往浴房走, 嘴里說道:“你當我像你那樣身嬌體弱, 連個冷水澡也洗不得?行軍打仗,莫說冷水,泡在泥水里也是常事,難道還帶著幾個丫鬟,一個燒水,一個奉巾的不成?”
云舟聽著浴房傳來的水聲,心里想,自夸也罷了,干嘛連帶著貶她一番?當人人都是他,時而像人時而像野獸呢?
云舟又想起,做宮女時服侍蕭錚更衣,隔著薄薄的寢衣,手指觸摸過他的胸膛背脊,都堅硬如鐵打似的,著實令人心悸。
云舟心中煩亂,口中敷衍道:“殿下神威,是軍中戰神,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自然不能相比。”
誰知蕭錚居然很認真的說道:“或許真該帶你去學學騎射,鍛煉的硬朗些,我母親年輕時很多男兒騎馬都沒她快,就是現在若你們倆打起來,十個你也不夠她砍上一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