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淡靜如畫,蕭銳忍不住出神。
忽然,遠處傳來依稀的鼓聲,有人上來通報:“陛下已率眾從奉天臺回宮,此時已至宮門。”
“終于來了。”大妃道。
伴著莊重的鼓樂,御輦在承天殿階下停落,蕭錚身著玄色滿繡金龍的袞服,頭戴十二垂珠冠冕,邁步徐徐向著殿中的龍椅走去。
他接過覆著明黃緞子的傳國玉璽,將其舉過頭頂,正式宣布改國號為胤。
百官此時齊跪,俯身于地,山呼萬歲。
蕭錚再不是北燕的渤陽王,而是大胤的第一代國君。
自此,天下萬民正式奉蕭氏為尊。
觀禮閣中,除大妃外,其余人也都跪地行禮,整個殿前廣場上,滿是臣服在地的身影。
蕭錚命眾人平身。
蕭銳起身,抖平袍擺,側臉之間,風正吹起隔簾,蕭銳終于看清云舟的面容。
云舟起身后,向前走了兩步,微微向外探身,憑欄而望,目光跟隨著蕭錚的身影。
蕭銳看著云舟的眼神,心中忽然一空。
他是看得懂那種眼神的,他喜愛的旎旎,好像到底還是被他的皇兄,把心給摘走了……
登基大典結束,云舟搭上小釵的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被簾那側的幾人聽到:
“我的頭有些暈,我們去尋一處安靜的地方歇歇吧。”
小釵扶起她來:“想是起的太早的緣故,姑娘本來身體就不好,瞇一會該能好轉。”
云舟點頭,向簾后的大妃行禮。
大妃早不愿意看她,巴不得她早點走,于是允準她離去。
云舟被小釵扶著,下樓去了。
大妃瞥了蕭銳一眼,見他目光追著人家還頗有留戀,不悅道:
“你們哥倆怎麼就與你們的父親這麼像?專喜歡這種風吹就倒的樣子。”
蕭銳被說得坐不住,尋了個更衣的由頭也從觀禮閣上下來,正看見云舟轉彎間消失的一片衣擺。
他從后頭追上了云舟,叫了一聲:“旎旎!”
云舟聞聲回頭,見是蕭銳,有些詫異,但還是行禮:“岷山王殿下。”
蕭銳憑著一股沖動追上來,真與云舟面對面,反而沒法開口,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后心一橫,道:
“旎旎,在王府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十分喜歡你,后來你被皇兄召走,我還想著你被迫回去,實在可憐,但今日一見,或許是我多慮了。”
他抿嘴笑了笑:“我皇兄是不世出的英雄,你會心慕于他也是必然的,登基之后,想來皇兄就會給你冊封,不管封什麼,你都是我的皇嫂了,那我就祝你和皇兄白首齊眉吧,不管怎樣,你不是被迫的,我就心安了。”
蕭銳之前在云舟面前多是嬉皮笑臉,這樣鄭重其事的樣子倒是少見,云舟也認真起來,又想起自己曾裝病騙他,后來救晨霜時又將他算計在內,心中愧疚,聽他的話,他是真心實意牽掛自己是不是被蕭錚強迫,此種真誠,該當珍視,于是她道:
“我有些話,想對岷山王說。”
小釵拉了拉云舟的袖子,附耳提醒道:“公主,我們得快點,人家等著呢。”
云舟搖搖頭,使了個眼色,小釵自覺退后幾步。
她循著一處僻靜的回廊走著,邊走邊對蕭銳道:
“人生因緣自有定數,我與陛下之間的事情,不是他迫我那樣簡單,我可以與您講講,岷山王聽了原委自然不會再為我憂心。
”
無人的回廊走到盡頭時,云舟也說完了她要說的話,蕭銳聽了,仰天嘆了口氣,好像卸下什麼重擔一樣,他感嘆道:“果然因緣天定,這樣我也不必糾結了。”
“我的姐姐還在殿下府中,希望岷山王殿下能夠照顧好她,云舟謹記這份恩情,他日必將相報。”
云舟這就要行一個大禮。
蕭銳連忙托住她的手臂,慷慨道:“你是我皇兄的人,怎麼能給我行大禮?你放心,晨霜姑娘我定然將她照顧好的,還有她的母親我也會幫她接回來。”
“岷山王殿下洪福無盡。”云舟感激地深深頷首。
送走了蕭銳,云舟轉身回來,加快了腳步,和小釵來到一處空房。
薛尚宮在此等候多時,她將一件宮女冬服抖開,罩在云舟身上,將風帽拉緊,道:
“姑娘謹慎些,莫被外人認出來了,落人口舌。”
云舟點頭,隨在薛尚宮身后,一路穿廊過殿,來到平時群臣等候上朝時待的群英閣外。
此時群臣大多都還在登基大典處,薛尚宮打開群英閣角落一處房門,云舟進去,摘下風帽,對里面等候的人道:
“云舟多謝李相愿意相見。”
房中的桌案后,坐著一位老人,須發皆白,但目光炯炯有神,老人正是當朝左相——李斯之。
他是如今前魏一派的首領,與崔元弼一起得到蕭錚的重用,二人被稱為帝王的左輔右弼。
李斯之恭敬道:“公主愿意來,是老臣該稱謝才是。”
稱呼云舟公主是不合制的,只有小釵和薛尚宮私下里才會這樣叫她,蕭錚偶爾聽見,不曾管過。
只是前朝和臣子和后宮仆役是不一樣的,李相叫她公主,嚴重了說,是還對前朝有留戀之心,他愿冒這樣的大不韙,可見對云舟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