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能會面的時間不多,所以李斯之也是長話短說,開門見山。
“當初城破之前,南逃者甚多,先魏帝將小朝廷遷至春江以南,很多魏臣本也打算繼續追隨,只是后來……”
他看了一眼云舟,輕咳一聲:
“太子弒君,自封為帝,加上陛下舉旗南征,太子節節敗退,逃至南茲國茍延殘喘,失了人心。”
“陛下登基之前,廣發了集賢詔,宣布曾追隨魏帝南逃的舊臣若有真心歸順大胤者,可不計前嫌,老臣許多的舊日同僚便又生出重回都城的心思,就在不久前,一位曾經供職天機閣的神官投奔到老臣府上,告知一事,讓臣決定見公主一面。”
云舟道:“神官?還請大人明言。”
李斯之道:“那神官說,他曾算出下一任鳳梧宮的主人,是大魏的女子。”
云舟遲疑:“這……”
李斯之接著道:“老臣讀圣賢書,對這推演星命之事并不盡信,但如今朝中魏臣命運好壞都在帝王一念之間,根基不穩,如若鳳梧宮貴人與我們站在一處,那又大不相同,且天命之事,臣不信不代表天下人不信,若公主是天命皇后之說流傳到民間去,正合了萬千魏人的心意,要知道魏人乃是北燕人三倍之多,民意如潮,君王也不能不顧啊……”
“只是,民間若有這樣的傳言,恐怕陛下會覺得被人左右,若遷怒了公主,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老臣來見公主,問問星命皇后一事,天下能傳還是不能傳?”
李斯之說是問云舟,實際上是在問蕭錚的意思。
這也是他們要在宮中找助力的原因,因為或許從云舟那里,他們才能得到前朝看不到的帝王真意。
云舟思忖片刻:“李相無需顧及我,陛下重視魏人,定不會為了民間一點傳言生氣的。”
李斯之這便得了準話,他捋了捋雪白的胡子,起身深鞠一禮:“臣拜見未來的皇后娘娘。”
待得從群英閣出來,天上落起了雪。
云舟在風帽下抬頭看天,朗朗的晴空,居然有星星點點細小的雪花落在臉頰上,冰冰涼涼的。
她深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在見到李相之前,所謂皇后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空虛的高貴名頭,在這個身份下到底要承擔什麼,其實云舟并無實感。
可如今見過李斯之,她才從這位做過國丈的老臣言語之中感覺到,皇后站的有多麼高,與前朝實際連結的就有多緊密,那幾乎是站在政治洪流的漩渦邊上。
一步踏錯,便可能要萬劫不復。
她沉思著一路跟在薛尚宮身后,妥善地換回衣裳,然后回雙鳶閣。
薛尚宮為她備了轎輦,在乘輦回雙鳶閣的路上,她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叫她。
那人跑近了,云舟才認出,是常跟著徐勿的一個小內監。
只見小內監氣喘吁吁跑過來,道:“姑娘這是去哪了?叫奴才好找,陛下召您去見呢。”
云舟點頭,吩咐轎輦轉去承天殿。
那小內監笑了,道:“姑娘糊涂了,陛下如今登基了,該去昊天宮才是。”
云舟恍然,是了,承天殿暖閣只是臨時居所,皇帝真正的寢宮是昊天宮才對,他今日起便要住在那了。
于是改口道:“去昊天宮。”
在昊天宮門前下了轎輦,云舟提著裙據踏上那一重重的臺階。
才一入殿,最先入眼的就是那擦洗的發亮的地面上投射出來的萬千燭火。
輝煌的燈火中,蕭錚站在昊天宮正殿的中央,他玄色貴重的袍擺拖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正背對她而立。
云舟對他行禮:“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45章 、心動
蕭錚轉過身沉聲對她道:“近前來。”
云舟依言近前。
蕭錚彎腰放低身量, 與她近些,說道:“你仔細瞧瞧我的臉,怎麼, 不過一個儀式,竟讓我長變了模樣?你不認得我了,這樣生分?”
蕭錚今日自稱了一日的朕, 此時在她面前稱我, 覺得心里松快不少。
只是云舟糾正道:“陛下登基, 該稱朕才是。”
說是這樣說,蕭錚讓她仔細瞧他,她倒還真細瞧了。
他這一張臉長的堅毅而端正, 面貌上很有男子氣概, 若與蕭銳比屬于多俊而少秀, 雖如此,比起那些真正粗獷男子, 皮相生的勻凈,眸若燦星, 使得面目冷利不猙獰, 十分恰到好處。
云舟看著看著, 竟不自覺抬起手來, 在蕭錚臉上輕觸了一下。
這動作讓她自己嚇了一跳, 手一顫, 忙將手指藏回袖中去, 找補道:“陛下臉上有灰塵。”
蕭錚叫她微涼的手指一觸, 心里那點不悅也就散了, 且他發現云舟從外頭來, 身上寒氣還沒散凈, 想著幫她暖一暖,便將她扯近些,摟在懷里。
本是不做它想的,但是抱著抱著,懷中那嬌軟的身軀從涼變暖,她身上幽甜的香氣也發散開來。
漸漸的,他開始心猿意馬……
云舟感覺自己腰間的雙臂越摟越緊。
她雖然并無多少與男子近身相處的經驗,也就只有蕭錚一個人多番對她動手動腳,但再懵懂無知,經過這幾次相處,尤其上一次,她也觀察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