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舟心中一陣難受,她慢慢放下筷子,沉默不語。
他在生她的氣。
蕭錚見她神色,不再往下說,轉了話題
:
“冬獵也快了,你先準備著吧,不是還要學騎馬嗎?”
云舟抬起微紅的眼角,問道:“陛下還肯教我騎馬嗎?”
蕭錚轉眼看著她:“為什麼不教?怎麼,你做了什麼事惹我生氣了?”
這話問出來,云舟心里忽然一松,她望著蕭錚的眼睛答道:“沒有。”
蕭錚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圍場比宮中冷的多,吩咐尚衣局多備幾套厚實衣裳,還有騎馬的衣裳,馬具就不必了,我私庫里的好東西比尚衣局的強。”
這餐飯的后半截輕松了許多,吃完了飯,云舟喝著消食茶,忽聽蕭錚問道: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看不下去那戲當時就走了?”
“為什麼?”
云舟以為蕭錚終于要表達不滿了,他一定會叫她下不為例。
然而蕭錚道:“鵝黃。”
“什麼?”
“我第一次見你,你在月下的假山中,穿的是鵝黃色的宮裝。”
因為是那個顏色,所以才在夜色里瑩然似月啊。
“那戲后頭關于咱們倆的事都是瞎編的,我不愛看,于是就走了。”
云舟眨了眨眼睛,愣了好一會,才終于低頭微笑起來。
蕭錚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你這傻瓜還不知自己是自投羅網。”
云舟才放松下來,心又被他的話捏起,緊張道:“投誰的網?”
蕭錚正色:“你和魏臣勾連,要給魏臣撐腰,給魏人撐腰,那些人自然會栓住你,以后你就是想逃,他們第一個不同意,想不留在我身邊都不行,你說你投了誰的網?自然是我的網。”
云舟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正經話,結果是調侃她,她重新把筷子拾起來吃東西,再不理他了。
待用過了晚膳,蕭錚去了寧和宮給大妃請安,不一會,薛尚宮遣人來雙鳶閣打聽消息。
云舟道:“你就回薛姑姑說,他都知道,但無妨。”
……
陸少卿是集賢詔之后回都,被李相舉薦上來的魏臣,都中五品官,不算無名小卒也算不得舉足輕重。
他遞上薦暮氏女為后的折子之后,本來已經叫家眷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被皇帝叱責一番后一腳踹出都城。
然而折子上了,遞到蕭錚手中被留中不看。
最后臨著留中的期限,蕭錚輕描淡寫批了一個“已閱”發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對陸少卿的調動。
這調動十分微妙,表面上升了他的官,然而實際上把他調去了門庭長草的清水衙門。
乃是明升暗貶。
但好歹還留在都城,這已讓他心滿意足,起碼能繼續與都中友人開懷暢飲。
調令下達之后他便約友人在繪仙樓喝酒。
“少卿,此番試探,李相怎麼說?”
陸少卿喝的半醉,嘿嘿一笑:
“明升暗貶,什麼意思?你還看不懂?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帝王喜歡朝臣與后宮勾聯,所以陛下把我扔到那鳥不拉屎的衙門去,是為敲打警戒。”
他喝的臉色發紅,但眸光晶亮,繼續道:
“但陛下不能真貶了我,不然不是承認了后宮私聯朝臣的罪?陛下的意思,李相說了,就是我們要做的事,陛下樂見其成,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若出了問題,誰做錯誰擔著,但后宮那位貴人,必須是無辜的。”
友人聽聞此言,恍然大悟,嘆道:“陛下不生氣,還回護至此,那我們這位前朝公主,可確是顆參天大樹啊。
”
陸少卿執杯的手在虛空中搖晃:“但愿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冬日里晴空如洗,云舟這顆好乘涼的大樹,不禁念叨,在雙鳶閣中做著針線,忽然打了個噴嚏。
小釵搓著手打簾子進來道:“公主,尚衣局送衣裳來了。”
云舟撂下手里的香包,過去瞧看。
尚衣局這回手腳極快,比她做公主那時還要快的多。
夾棉的襖子,外頭的狐裘披肩,貂皮大氅應有盡有,顏色都是淺淡的顏色,繡著各式精美花草紋樣。
云舟的手落在一雙騎靴上,靴子外頭是月白錦緞,里頭掛了羊毛,靴梆上秀了幾點粉色的淺淡桃花。
云舟看那花樣覺得有幾分眼熟。
尚衣局的宮人奉承道:“姑娘眼力真好,這些繡樣里,只有這桃花紋樣是陛下親自繪了送到尚衣局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繪的?”云舟抬眼。
她左思右想,忽然靈光一現,回憶起來。
這個桃花樣子,原是幾年前自己繡鞋上,她親自繡的。
她就是穿著那雙鞋,坐在出城的馬車里,踢到了躲在座位下的北燕世子。
他即便當時瞧見了,現在居然還記得。
桃花樣子多,每個女孩子各自繪得千差萬別。
蕭錚這記性也怪好的,模仿得一模一樣。
云舟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總之嘴角是不受控制漾出笑意來,嘴上道:
“他會畫個什麼?明明是抄了我的。”
尚衣局宮人聽不明白,但看云舟笑著,總歸是高興,也陪笑道:“就是描花樣子,也是陛下為姑娘用得真心。”
尚衣局宮人離開,云舟又拿起剛才撂下的香囊細細檢查針腳。
小釵在一旁看著:“公主,這香包顏色也不配您的衣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