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良也知道徐勿必須為皇帝馬首是瞻,也不往深了說,見他此刻低服做小,心里也平衡些,便道:“別怪師父脾氣差,只是最近諸事不順,師父我以后怕要仰仗你才能吃口肉呢。”
徐勿大概知道他是暗指什麼。
薛采儀升了總領尚宮之后,與徐良算是平起平坐,她剛一上任就查起了尚宮局的賬目,按說,尚宮局的事和徐良無關,但之前因著中宮無主,一直是太后在管理后宮,宮中無論宮女太監都從手上的活計里摳些油水巴結孝敬給徐良。
可如今鳳印有了新主人,薛采儀又是和皇后一條心,她上來把規矩的繩子一勒,那些給徐良的孝敬錢就縮了水了,所以徐良才在這說自己吃不上肉了。
徐勿只是裝傻:“師父對我們這麼好,那兄弟們都排隊孝敬,您定是看不上徒弟這口肉,但這是徒弟孝心,您不能不讓送,燉好了我就給您送去。”
徐勿奉承完畢,和徐良分開,往廣儲司去了,徐良反身回了住處。
到了晌午,徒弟的燉肘子果然送了過來,燉得著實是好,一開壇蓋,香味四溢,徐良剛要動筷,聽見外邊清脆一聲:“徐老爹,是什麼這麼香啊?”
進門來的正是荻珠,她拿著一小壇桑葚酒:“太后娘娘叫我賞您的。”
荻珠是徐良瞧著成長起來的,伺候太后的大宮女管他叫一聲老爹,他十分受用,謙虛道:“太后哪里有功夫想著我這低賤人,定是荻珠丫頭你給我留的。”
荻珠笑著看一眼桌上的燉肉,道:“呦,這是哪個好徒弟孝敬您的,配這酒倒正好。
”
徐良哼一聲:“徐勿那六親不認的臭小子。”
荻珠道:“老爹也別怪他,他都是順著陛下的意思,陛下這會叫那魏女迷昏了頭,聽她的話提了個魏人總領尚宮,徐勿哪敢逆著皇帝行事,和咱們親近呢?”
薛采儀嚴管尚宮局,荻珠少不得受影響,不知礙著她多少好處,正恨得牙癢癢,此時提起來,面色很不郁:
“薛采儀不過是靠著皇后對陛下的狐媚術,花無百日紅,等國喪一過,太后做主,選一批新的美人進來,一個沒根基的皇后能坐的了幾天寶座?”
……
封后大典三日輟朝期過,蕭錚重新復朝,又忙碌起來。
云舟按規矩也必須去拜見太后。
寧和宮里還是老樣子,皇后頭一次拜見,太后也沒有推脫的道理,所以荻珠一路將云舟帶進寧和宮寢殿里。
云舟穿戴了皇后的常服,戴了小些的鳳冠,給太后行禮,穩穩當當,渾身珠玉無一處碰響。
“臣媳給太后娘娘見禮,祝太后萬壽千秋。”
太后淡淡嗯了一聲:“既然做了皇后,就該做女子的表率,大婚后何故在昊天宮中逗留不去,朝臣已經有不滿的聲音,你要顧慮皇帝的體面。”
云舟心中腹誹,她倒也想給蕭錚體面,可惜他自己不要……
但面上還是低頭道:“太后教訓的是。”
荻珠此時上了茶來,太后撇著茶沫道:
“現在宮中沒有別的妃子,你也沒什麼要管的,今日得閑,你有孝心就幫哀家把慶歲要燒的經抄了吧。”
寢殿外間書案上已經備好了紙筆。
孝字當頭,她沒有拒絕的余地,于是云舟走到外頭去,挽了袖子開始抄經。
一篇心經不長,但耐不住一遍又一遍,太后不賜座,云舟只能站著。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云舟的腿和手腕都有些發酸。
荻珠倒是上了茶水,但想她不會站著喝,也是擺設。
然而云舟就這麼站著把茶碟端了起來,吹著茶水的熱氣。
隔著雕花鏤屏,云舟余光能看見太后掃來的眼鋒,但她視若無睹。
難道渴了還不許喝口水嗎?
就著喝茶的功夫,云舟左手執碟,趁機歇了歇右手腕。
當她放下茶盞再次執筆的時候,外頭忽然有人傳話,聲音不小,傳到了殿里來。
“鳳梧宮那頭送來許多年節用的東西,請皇后娘娘回去過目。”
荻珠一邊迎出去一邊朗聲道:“鳳梧宮的人還有沒有規矩?在寧和宮里喧嘩,成何體統?”
然而,傳話的人頓了頓,回道:“荻珠姑姑,奴才是承天殿的人,不是鳳梧宮的人。”
荻珠沒了言語。
既是這時候從承天殿來,就是奉了蕭錚的旨意,太后也說不得什麼。
如此,云舟得以放下筆從寧和宮脫身。
回到鳳梧宮,小宮女們嘰嘰喳喳地瞧著什麼,見皇后回來,都噤了聲。
云舟走近一看,是廣儲司送來的年結用的花燈。
除夕過后就是上元,這時候送燈來也不奇怪,但是云舟仔細一看,在那花燈里,有一對兔子燈。
見她目光落在那,有小宮女趕緊將那兔子燈奉上,歡喜道:“娘娘,聽送東西的小內監說,這是陛下親自命令趕制出來的,您瞧,多漂亮。”
旁人不知道這兔子的出處,只道是可愛,云舟心里清楚。
這回連小釵也知道怎麼回事了,忙把那兩盞兔子燈提到內殿去。
云舟剛才受了太后的批評,心中憋著一股冤枉和委屈勁,此時看見蕭錚還送燈來調笑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