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氣極不順,回到寧和宮外時,又走到冰上差點滑了一腳,戾氣越發重,門口的小丫鬟下來扶她動作慢了,她將兩個小丫頭罵得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太后在里頭聽見了,問道:“臨過年了,這幾日你也稍稍對底下放松些。”
荻珠心里有意挑撥,便嘆了口氣道:“奴婢還不是替太后娘娘生氣,奴婢剛從尚宮局回來,娘娘沒見著,那薛采儀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徐良和我,她一個也不放在眼里,奴婢看她就是專門想在我們身上找錯處,想搞出事情來,讓太后您讓權給皇后。”
太后抬起眼睛看了荻珠一眼:“你們有什麼錯處,我心里再明白不過了,如今查出什麼來,都是小事,倒奪不去我的權,倒是若縱著你們下去,犯了大事,才是糟糕呢。”
荻珠心中一驚,嚇得連忙跪地:“太后娘娘,奴婢忠心耿耿……奴婢……”
太后不耐道:“起來吧,你伺候我多年,多少縱著你些,以后少貪些吧。”
荻珠不敢應答,只能磕頭起身,再不敢說什麼。
本是要踩一腳薛采儀,哪知差點把自己栽進去,是自己一時叫氣沖得昏了頭,著實是后怕。
只是這后怕沒多久又轉化成怨恨,越發恨起薛尚宮來。
皇帝與皇后兩廂忙碌,到了晚膳時候,蕭錚總算見到云舟。
他二話不說將云舟頭上主釵拔了,一半的頭發瞬時散了下來。
兩人正吃著飯,旁邊還有幾個近身宮人伺候著。
云舟著實一驚:“陛下這是干嘛?為何損我儀容?”
蕭錚質問道:“皇后為何不給朕好好梳頭?”
蕭錚此時的行徑,絲毫也不像個開國君主,頂多不過是個十歲孩童,有胡攪蠻纏之態。
早晨逼著不會梳頭的皇后娘娘給他梳頭,轉頭又嫌人家梳得不好,一天過去了還想著報復。
幾個宮人之前哪見過皇帝這樣,心里覺得好笑,不敢放肆,只得把頭越埋越低。
“笑什麼?都出去!”
蕭錚眼風一掃,將這幾個偷笑的看在眼里,給攆了出去。
他轉過頭去看云舟:“皇后的手藝,害得朕脖子都僵了。”
云舟看他那不講理的樣子道:“陛下怪罪的是,怪我手笨,不會給男子梳頭,早知道,當初在外頭應該拿岷山王多練練手,今日定能討得陛下歡心。”
蕭銳如今已經不算蕭錚的忌諱,但這話還是有些氣人的分量。
蕭錚冷哼一聲:“岷山王給你練手是不可能了,不如朕屈尊給你練練。”
說完,起身往銅鏡前一坐:“來吧。”
云舟上前來,執起梳子,覺得二人此刻有些好笑,像在過家家似的。
她把蕭錚的冠摘下,打散了頭發,聲音柔和起來:
“我給你通通經絡,松快松快就得了吧,大晚上的,非戴那朝冠做什麼?”
由她這麼哄著,蕭錚心里舒坦下來,半晌不說話,由著云舟給他篦頭發,一下一下,輕重適當,很是受用。
他閉了會眼睛,又想起什麼,睜開眼在銅鏡里細細欣賞云舟如畫的眉目。
他忽然說:“改天我親自給你晨妝。”
云舟抿唇輕笑:“得了吧,我可信不過你,非把我畫成個丑八怪不可。”
蕭錚不這麼覺得,他說道:“我雖不愛畫畫,但自小也是跟著名師打的根骨,畫人物雖比不得行家里手,但這彎月眉,點絳唇還是畫得。”
云舟聽他說得煞有介事,半信半疑:“黛筆描眉,紅唇點絳,腮施脂粉,這些和畫畫還是不一樣的吧?”
蕭錚道:“我看還比畫畫更簡單些呢。”
云舟思忖著,還是拒絕道:“算了吧,我還是覺得你得把我畫成個妖怪。”
得不到云舟的贊同,蕭錚頗有些遺憾。
他順手打開云舟的胭脂盒子,自語道:“不過一味紅,有什麼難的?”
又過兩日,便是除夕。
白日里百官朝拜,夜里宮宴,宴會結束后,蕭錚去了寧和宮探望盡孝,囑托太后,守歲的事有晚輩,請太后保重身體,早些休息,在寧和宮用了些茶和點心,坐了一會,出來往鳳梧宮去。
鳳梧宮的宮人們都得了皇后的賞賜,又許他們使小廚房做飯吃,正喜氣洋洋忙成一團。
小釵剛送走了薛尚宮,此刻在小廚房正吩咐,叫他們若整出什麼好東西來,不分貴賤,也給皇后娘娘備一份嘗嘗。
這不是云舟的吩咐,是她自己嘴饞,怕自己不在廚房,有好吃的再把她忘了。
春錦站在小廚房的鍋前笑她:“你這饞貓就放心吧,我時刻想著你,都給你獨留一份還不行嗎?”
小釵從小廚房出來,到前殿門前,正撞見皇帝的御駕,忙行禮喜迎道:
“陛下,娘娘正等著您一道守歲呢!”
小釵長了張團團臉,本就喜氣,在這年節里,脆生生地一說話,越發聽得人心里舒暢,云舟性子安靜,倒多虧了身邊有這麼個話多的解悶。
蕭錚笑了笑:“皇后給你們松快,就盡管玩去吧,不必拘著。”
回頭又對徐勿道:“一會鳳梧宮里多發點賞錢。”
云舟從宴上回來,已經把沉重的禮服換下,正在窗下剪窗花。
蕭錚進來的同時,正趕上底下人孝敬了一盆炒油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