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后撥著手里的念珠子, 垂目道:“她這樣擺弄皇帝,以為能在臣子那里落得什麼好麼?不過叫人越發生出忌憚之心。”
荻珠道:“那就叫皇后隨心所欲下去?”
話說道此處,外頭通傳徐良來拜見太后,他弓著身子進來,給太后行禮:“太后娘娘不僅賜酒,昨日老奴的生日娘娘居然還記得,叫人賜了一桌席面,老奴何德何能得此榮寵,慚愧至極呀。”
太后賜他坐,荻珠便搬了秀凳過來,徐良再次謝恩方才坐了,太后道:“你伺候老大君一輩子,伺候的盡心,該當關照你些,尚宮局那邊換了掌事尚宮,你和魏人可還配合得當?”
徐良笑著,臉上神色古怪,眼角擠著幾條笑紋,嘴撇成為難的樣子,似乎在斟酌詞句,最后只是說道:“薛尚宮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器重,比起愚鈍的老奴肯定是強十倍百倍,薛尚宮給承天殿和鳳梧宮通消息,省去咱們陛下和皇后娘娘多少誤會?是個能人不假。”
太后本是閉目,此刻睜開眼睛問道:“皇后與朝臣聯絡,是通過誰?”
荻珠答:“還能是誰,就是這個總領尚宮薛采儀,不是奴婢嘴毒,此人實是個魏人余孽,只認皇后那魏女當主子,陛下又多有縱容,對她的逾矩視而不見,如今在宮中,咱們北燕人宮人,可是一直被她壓著一頭。”
荻珠作為宮女,論品階也是在薛采儀之下,自有許多不服,加上薛尚宮令她財路受阻,提起皇后她尚不敢太造次,但提起薛采儀,自然要狠踩一番。
太后道:“皇后與皇帝說什麼私房話咱們沒有立場管,但一個奴婢敢涉黨爭,真是膽大包天。
”
荻珠和徐良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再說多了不合適,都不再言語了。
王知鈺被關進刑部大牢后,皇帝單獨召見了李相。
許人求情就等于態度軟化,這是個信號,于是朝廷上,敢于為王知鈺求情的人就更多了。
最后,由刑部定了罪責,暫緩王侍郎的刑罰,叫他戴罪行事,將功補過,潰堤之罪,容后發落。
由于王知鈺已經是戴罪之身,已經做不得侍郎,所以在工部與此事無涉的給事中里提上一人,暫代侍郎之職。
就這樣,一場大風波,化成了一簇小浪花,漸漸地平息下去了。
春江岸的堤壩,還在循序漸進的修建,新法比舊法堅固,后來又下了一場大雨,新修的那一截效果頗佳。
受災輕的村落陸續回歸,開始籌劃春耕,朝廷發了安家銀,還放了一批春耕的種子,鼓勵村民重建。
發水之前差點掉進冰窟窿的男孩一家也拉著板車回了舊房子,淹沒人的水退去,露出早沖掉了茅草的光禿禿的屋頂。
他阿娘插著腰:“他爹,咱是修屋頂還是蓋房子?我看底下梁柱好像還行呢,東西是都沒了。”
男孩的爹抹一把拉車流下的汗:“等村里旁人家回來一起慢慢商量吧。”
……
期間云舟與南茲又通了幾封信,知道如今她的大皇兄在兄弟之爭中落敗后,這麼久了還是沒有蹤跡,估計是找不到了,現在的南茲王城中傳言他的二皇兄每日不是喝酒就是發瘋。
云舟捏著信紙,情緒翻涌,一時找不到出口。
她沉默了一會,將悲哀的情緒撫平,想著接下來要考慮的事情。
云舟曾經問過母親,如果有機會,趙氏想不想和童氏一起掌握南茲國?
趙念去問過了趙氏的家主,得出了肯定的結論。
以如今南茲的局勢,待混亂平息,勢力分配定要重新洗牌,像趙氏這樣大族世家,若不在亂局里摘得果實,恐怕會被后起新貴徹底逐出局去,何況他們趙家還掌握著一個可以用來與皇帝交換權柄的秘密,此時不用,難再找到合適的機會。
亂世所迫,母親家族已經難以明哲保身,趙氏是不得不入局了。
云舟揉著額頭,望著窗外春風吹拂之下即將生發的嫩柳。
雖然初春是發過一場水災,但后來真正春汛時,春江倒是安瀾,春耕也有序的開展起來,前朝議事的重點就轉移到了南茲來。
雖說蕭錚似乎是想讓童氏掌南茲國,不起兵刃,但朝中也有主張干脆舉兵南渡,一舉將南茲收服到大胤版圖之中的。
兩種主張都有各自的道理,一時也沒有個定論。
靜謐的午后,燕子咁泥歸來,在鳳梧宮軒窗之下筑巢,溫煦平和的春風里,云舟聞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這時,小釵忽然惶急地跑進來。
“娘娘,不好了!薛尚宮被抓起來了!”
“是承天殿那邊的小宮女冒死來傳話的,說是今天早上,寧和宮召了薛尚宮去,后來又召了好幾個人證,說是薛尚宮擅動國庫寶物,最后太后說,也不是大事,念在她盡心盡力服侍皇后,打發去慎刑司打三十大板!”
擅動國庫寶物,想來就是薛尚宮曾給云舟私自拿出來的那副玉甲,但現在追查起來,定不是為了這點小事,恐怕是別的什麼觸怒了太后,多半和自己有關,太后要斷她一臂,用來敲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