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看云舟有些生氣,道:“御醫一向謹小慎微慣了,許是怕陛下不樂意。”
云舟最近脾氣有些大,她手一拍桌子:“他有什麼不樂意的?他若不樂意我抱著孩子去南茲,任他把后宮填滿了,管他愛生多少皇子?這輩子休想再見我!”
晨霜連忙按住她的手:“說話就說話,你這脾氣怎麼越來越像我呢?”
云舟也覺得方才一陣氣血上涌,此時平復下來,有些孩子氣道:“管他呢,我就是生個鳥蛋,我也喜歡。”
晨霜聞言被逗得前仰后合,簡直笑的肚子疼:“哎呦,那陛下可厲害了,還生出鳥來了,哈哈哈哈哈。”
云舟也被自己逗笑了,一低頭見小釵那傻丫頭干脆坐在地上呵呵笑,連忙道:
“你們兩個這瘋樣子,讓別人瞧見,簡直要被嚇一跳。”
小釵出門去,在廊下輕敲了兩下廊柱,那是她和藍翎的暗號,果然,黑色的影子從檐頭無聲落下,笑瞇瞇看著她。
小釵嘆了口氣,藍翎問她怎麼了。
小釵道:“娘娘有許多話都不和我說,我一問她就笑我。”
藍翎倒是猜出些端倪,寬慰道:“皇后娘娘是娘子,與姑娘總是不一樣的,娘娘那麼疼愛你,不和你說的話肯定是為了你好。”
小釵揚頭:“我當然知道啦,但我不愿意和娘娘隔著一層,我想娘娘什麼都告訴我……”
藍翎不知想到什麼,露出些少年無措的樣子,試探道:“或許等你嫁人后再回去伺候,娘娘就什麼都能和你說了?”
小釵繡鞋煩躁地踢著地面,嘀咕道:“可是我嫁給誰呢?娘娘也沒給我定親呢?”
藍翎莫名其妙地咳了兩聲,小釵看他臉頰微紅,突然明白了,驚奇道:“嫁給你?可是你們烏鵲營娶了老婆也不怎麼回家吧?”
小釵說話總是那樣直率的令人猝不及防,藍翎張口結舌了半天,最后氣勢全無地反駁:“你伺候皇后娘娘,估計也不怎麼回家吧……”
沒想到這話令小釵贊同起來。
“對呀,那這麼說,嫁給你挺好的,娘娘如果要把我指婚給你,到時候我就同意了,你可不許反悔啊。”
驚喜來的太突然。藍翎呆在那里半天,然后緊張急切地強調:“不反悔,只要你同意!”
可是……他何德何能讓皇后娘娘想起他這個小人物,給他賜婚,難道厚著臉皮去求求玄羽大人?
云舟以為,有一天小釵會大咧咧地來找她說自己看上了誰,來求賜婚,但沒想到為這事來的會是玄羽。
“我是聽小釵時不時提起這個人,他是個可托付終身的好孩子嗎?”云舟喝著茶問。
玄羽道:“藍翎年輕氣盛,但品性很好,其實他都不是很適合在烏鵲營,娘娘應該聽說一些風聲,大臣們不滿烏鵲營這只律法之外的勢力,在力求改編我們,這是趨勢,烏鵲營的人總有一天能見天光的,到時候藍翎就是頂好的良配了。”
云舟有些唏噓,她看著玄羽:“烏鵲營改制后,玄羽大人怎麼打算?你想著你手下的孩子,也該考慮考慮你自己的大事,陛下會給你個好官職的,到時候他可以親自給你賜婚。”
玄羽低頭似乎是微笑了:“臣有臣的打算,希望娘娘能答應給藍翎那孩子一個機會,讓他能娶到想娶的人。”
云舟笑道:“小釵同意,我自沒有反對的道理,只是你說你的打算能透露一些嗎?”
玄羽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遠空,淡淡道:“不瞞娘娘,臣有些累了。
”
云舟聞言垂眸:“陛下會舍不得大人的。”
玄羽難得地微笑了一下:“陛下有娘娘,娘娘要長長久久的陪著他。”
云舟默然不語。
玄羽走后,春錦進來,瞧見云舟的表情,關切道:“娘娘怎麼了?”
云舟搖頭,自語道:“替陛下覺得寂寞……”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作為君王,烏鵲營需要改制,作為朋友,他也希望玄羽自由。
做君王的心腹,是一種榮耀,也同樣是一種枷鎖。
玄羽離開那一日,云舟站在朱雀門旁的雁塔上,看到了一個白衣翩然的身影。
玄羽脫去了一身黑衣,著常服的他看起來溫潤許多,他遙遙望見云舟的身影,足尖一點,便躍上樓來。
云舟瞧見他的腰間戴著一塊雕刻雄鷹的白玉玉佩,底下墜著蕭錚賞得黃金寶絡,不由得有些傷感:“陛下不說,但他心中其實很難受。”
玄羽道:“人與人之間終有一別,此去天地浩大,我會先去看看阿月,然后踏上行路。”
“縱情山水,做個游俠,我和陛下都很羨慕你。”
“陛下和娘娘責任重大,如今天下太平,但有一日陛下還要啟用微臣,臣依然愿為陛下萬死莫辭。”
玄羽莊重行禮,然后轉身離去,一襲矯健而灑脫的身影,消失在了朱雀門外。
如一只自由的飛鳥,飛入了廣袤的無限天地。
云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份已經很大了,站久了有些疲累,她微微嘆道:“以后我們更要一起好好陪著你阿爹了。”
忽然垂下的那只手被握住,云舟轉頭,蕭錚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
他們一起從一方有限的窗口望著外頭沒有盡頭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