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榮向來恩怨分明,哥哥的罪過怪不到妹妹身上,人家既然上門她還是妥善的招待。
崔竹溪還是第一次沒和母親一起,獨自來這位公主嫂嫂的府邸,有些緊張,她的隨身丫頭捧著一幅卷軸跟在后頭。
她見了安榮行了禮,被叫坐喝茶。
“五妹妹來有什麼事?”安榮惦記著心事,有點心不在焉。
崔竹溪靦腆一笑,答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四哥說要我將他書房里保存的一卷畫帶過來,他要存放在公主府的書房。”
安榮現在對崔呈紹的事毫無興趣,提起他就鬧心,只是崔竹溪看著很雀躍,于是她敷衍問道:“不知是什麼畫作?”
崔竹溪道:“我四哥的拙作,我估計公主看了能高興。”
安榮心中冷笑,高興?不氣死就算不錯。
崔竹溪不知道眼前公主對自家哥哥是一萬個看不順眼,還以為他們如傳言般情投意合,于是興沖沖地叫丫鬟打開了卷軸給安榮看。
安榮本是抱著嘲諷的心態,結果隨著那幅畫徐徐展開,她逐漸陷入了迷惑不解。
那卷軸是一幅裝裱好的美人圖,而美人圖上畫得正是自己。
按說,崔呈紹與她成婚之前,家中有一幅婚配對象的畫像也不奇怪,但眼前這一幅看紙張明顯是多年前的舊作,畫像上的自己也是豆蔻年華的模樣,人像所穿的衣著她也還記得自己確曾穿過。
崔竹溪道:“我四哥善畫美人圖,但一直只畫家中姊妹,并不畫外人,公主殿下是他畫的唯一一個當時家族之外的女子。”
崔呈紹的妹妹自然替崔呈紹說話,安榮并不盡信,所謂唯一可真可假,她又不能殺去崔府抄家,說不準他的書房里還藏著半個胤都青樓女子的畫像呢。
送走崔五姑娘,安榮獨自細細瞧那幅畫。
崔呈紹才名遠播,可不是徒有虛名,琴棋書畫無不精通,這美人圖畫得更是栩栩如生。
畫中的豆蔻少女安榮穿著繡纏枝牡丹的丹橘色衣裙正在鋪蝴蝶,百花叢中,許多美麗的蝴蝶飛舞,安榮只神情專注的盯著其中一只,旁得她看也不看。
安榮還記得,那是宮中的賞春宴,她在花叢中散步,許是喝了許多果子露,身上香氣招引了幾只蝴蝶圍繞著她飛舞,還有的落在她的手上,她覺得新奇,高興極了,恰好瞧見不遠處有一只極其美麗的藍色蝴蝶落在花叢中,她便伸手去招引,可那藍蝶很不識抬舉,安榮每每靠近它就振翅飛走。
后來安榮的目光就徹底被那只藍蝶吸引,旁的蝴蝶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安榮還記得她抓了半天也沒抓著,藍色蝴蝶最后飛了個無影無蹤,沒想到當時這一幕居然被崔呈紹看見了,還畫了下來。
這畫幾乎再現了那一日她的衣著發型,表情神態,說明畫畫之人對此印象非常深刻才能記得如此清楚。
安榮困惑極了,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崔呈紹一直都喜歡她嗎?
可是他現在的表現看起來實在不像。
第106章 番外【半緣風月半緣君6】
駙馬可能拿摸不準公主看畫之后的喜怒, 這夜留在了書房,沒有過來。
安榮夜里趴在窗邊的小榻上也不去就寢,也不叫人進來伺候,到了后半夜趴在窗下的案上迷糊過去, 結果袖子不甚碰倒了油燈。
火焰沿著灑落的燈油一路引燃了窗子旁的簾帳, 然后門口的簾子也燒了起來。
安榮被嗆醒,驚呼一聲躲開火焰, 遠離門口, 往屋里角落退去。
寢殿外頭的侍女聽見聲音一回頭瞧見閃爍的火光忙大叫一聲就往里沖, 然而一個身影比她更快, 頃刻之間已經撞進門去。
火在門口和窗下燒得最大, 安榮躲開那一處倒沒受傷,但迅速彌散的濃煙讓她只呼吸了幾下就受不了了, 覺得胸腔仿佛被那煙塵填滿, 肺里難受極了。
因為身體的不適, 時間被無限拉長,其實院門的守衛還沒有跑進來, 一切不過是頃刻間的事, 安榮因恐懼覺得每一次呼吸都無比漫長。
今天不會就這樣死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吧……
正在她恐懼至極之時,門口忽然處響起一聲呼喚:“公主殿下!安榮!”
“我在這!”安榮在離火最遠的角落站起來,一張嘴, 濃煙灌進口鼻, 她嗆咳了兩聲再難說出話來。
門口的人聽見了迅速沖過來, 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起, 大手盡量遮住她的頭臉, 沖出了火苗猖狂跳躍的門口, 帶她離開了險境。
公主被救了出來, 府中下人都松了一口氣,集中精神有條不紊的救火,寢殿的火勢很快被撲滅,總管派人進去檢查發現燒得并不算嚴重,于是安排人收拾出了另一處殿閣讓公主就寢。
安榮縮在崔呈紹的懷里驚魂未定,還在打著顫。
方才正是這個讓她捉摸不透的駙馬沖進去將她救出來,此刻他還在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崔呈紹本來宿在書房,但心里有事無法入眠,決定起身到院子里瞧瞧公主的窗戶,可是走出來映入眼簾的是屋內閃爍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