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央覺得自己此時像極了無根的浮萍。
她笑得慘淡,又想起包中那張確診單,閉了閉眼。
算了,就這樣吧。
“紀叔,聽您和林姨這麼一說,我想出國留學了。”
“什……什麼?央央你……”紀父紀母驚掉了下巴,他們沒想到勸說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我說,我想出國。”南央掐著手心,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自然。
紀父松了一口氣,紀母也松了一口氣。
紀父更是開心地規劃著南央的未來:“央央放心,學校我已經找好了,就在M國,我知道學校你肯定住不慣,校外我給你買了房子,請了國內的阿姨去照顧你。”
他又掏出一張卡給南央:“小姑娘家家,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別委屈自己,不夠了再找叔叔要。”
南央緊緊攥住卡,重重點了點頭,她其實什麼都沒聽清,就只記住了紀父紀母聽見她同意出國后舒氣的表情。
她乖巧同紀父紀母說自己想去收拾收拾離開的東西。
“央央,你出國的事阿岑還不知道,我跟你叔叔的意思是讓他先忙,等他忙過了我們再一起去看你。”紀母做了最后補充。
南央再次重重點頭,乖覺回道:“嗯,我知道。”
她走得很穩,一步一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盡管眼眶酸澀得厲害,她也不曾在紀父紀母面前落淚。
直到回到房間,她將確診單撕碎沖進馬桶,才脫力坐在地上,靠在床邊。
她苦中作樂地想,瞧,有人幫她做好決定了,也省了她費腦子的時間。
其實這樣挺好的,她出了國,還可以隱瞞病情,這樣對誰都好。
她想好了,她要去一個她喜歡的地方度過余生,最好有暖暖的陽光和一年四季盛開的鮮花。
紀父紀母舒心的表情讓她無比清醒地認識到她有多不討喜,過去一幕幕從她腦中掠過,也許心中少了執著的戾氣,靜下心來她才發覺自己做的有多過分。
說是恩將仇報也不為過吧?
那就讓她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為紀家做一件好事吧。
晚上紀岑回了家,南央沒有躲也沒有冷臉相向,反而主動打了招呼,然后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開飯。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紀父紀母還是看得目瞪口呆。
就連紀岑都愣了一下,他不禁欣喜于幾天前那些話的成效。
一頓晚飯用得很平靜。
“對了,爸、媽,我這周末要跟周皓他們幾個去鄰市山莊度假,大概五天的樣子。”
“去吧,年輕人多出去走走也好。”紀父樂呵呵回了句。
紀母也笑容滿面。
南央很安靜地吃著飯,眉眼淺淺彎起,罕見的溫柔讓紀岑晃了神。
他不由自主問了句:“央央想去嗎?”
說完他就后悔了,紀父紀母也跟著提起了一顆心,南央要是跟著紀岑離開兩天,那這中間什麼變數都可能有。
南央握住筷子的手一頓,她抬頭擠出笑容故作輕松:“我就不去了,我跟歡歡約好了要一起逛街。你去吧,玩得開心。”
紀岑忽地松了口氣,紀父紀母也跟著放松了神情,南央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們在聽見她不去時臉上的放松。
眼眶有些酸澀,南央連忙埋頭吃起碗中的青菜。
紀岑還有兩天才會出發去鄰市,南央收拾行李不好太過明顯,除了考慮去哪里這個問題,還考慮了應該怎麼跟祁歡道別。
或許是將死之人,她突然多了很多善意。
不再去管紀岑跟曲清雅會怎麼樣,她知道紀父紀母因為這些年的事跟她產生了隔閡,這短短幾天也不可能完全改變他們的看法。她用父母留下來的錢去為他們挑選了禮物,同紀父說了話,同紀母一起逛了商場。
她只能通過做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來表達她的歉意。
起初紀母還以為南央獻殷勤是想反悔,結果在南央有意無意提起出國的事宜下放了心,開始放下成見一起出去逛街。
周五,紀岑簡單收拾了行李,又想起南央這幾天的乖巧,突然心軟了軟,他往她的房間走去,想問問她想要什麼禮物。
發現門沒關,他進門看見南央盤腿坐在地毯上低聲哭泣,心一慌,闊步走了過去,他蹲下按著她的肩,語中焦灼:“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南央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淚眼朦朧間看見紀岑面上的焦急,忙伸手抹去眼淚,搖了搖頭,說:“我沒事。”
“那為什麼哭?”紀岑聲音有些嚴肅,南央雖然總是在他跟前鬧,卻很少會哭。
“喏。”南央指著iPad上面正在播放的電影,甕聲甕氣說。“電影太感人了。”
IPad上面正放著電影《起風了》,女主菜穗子跪在綠草如茵的小丘上正大口大口嘔著鮮血,那一瞬間,南央險些以為看到了自己,因為最近幾天她也開始嘔血了。只是菜穗子有疼她的爸爸媽媽,有愛她的堀越二郎。
而她只有歡歡了。
可她的病情不能告訴歡歡,也不想告訴其他人。
總不能活著的時候不省心,死了還要膈應人。
“別難過。”紀岑伸手揉了揉南央的發絲,總覺得眼前這個因為電影而哭哭啼啼的南央像極了小時候又乖又軟伸出兩只小胖手讓哥哥抱的小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