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國,和她的預想一模一樣,有暖暖的陽光,還有一年四季都盛開的鮮花,很美很宜人的一個地方。
南央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并決定死后就葬于此處。
說來也是神奇,媽媽被發現時是胃癌中晚期,她也是,不同于媽媽的是,她放棄了治療。
媽媽當年為了爸爸,為了她,選擇接受治療,化療讓她掉光了頭發,病痛將她折磨得骨瘦如柴,可兩年后,她還是走了。
媽媽臨終前靠在爸爸肩上,說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將生命的最后兩年用在治療上,她應該多陪陪丈夫和女兒,多出去走走,見以往沒見過的風光,也不會留下這麼多遺憾。
所以南央吸取教訓,來了D國,她在當地醫院有病房,有時會住在病房,有時會出去走走,醫生都拿她沒辦法,只能盡力讓她不再感到那麼疼痛。
她大部分時間會和她的主治醫生David去當地的孤兒院,捐贈物資,和小朋友們一起玩。
她變了很多,身上沒了戾氣,面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小朋友都很喜歡這個漂亮又溫柔的姐姐。
她在病房里弄了個搖椅,就放在靠窗處,午后她靠在上面,閉眼感受自玻璃透過的暖光。
這天她整理物品時不小心扯出了錢夾,里面的照片就這樣暴露在她眼前,是她和紀岑的合照。
這張照片是她二十歲生日時拍的,那是曲清雅走后她過的第一個生日,她很開心。
她看著照片愣神。
David來找她,碰巧看見了照片:“hi,央央,他是誰?”
南央忙回過神來,合上錢夾,淡淡說:“我哥哥。
”
“可是你不是說你們家只有你一個人了嗎?”David不解。
“鄰居家的哥哥,關系一般。”
David沒再問,他總覺得南央同照片中的男人關系不一般,可南央明顯不愿多說,他也不好再問。
誰會保留一張和鄰居家關系一般的男人的合照?
“我們去拍照吧。”南央起身整理了自己微皺的旗袍,理了理頭發。
她想趁著頭發沒掉光,趕緊拍一張。
David被她迫切的話逗笑,說:“你們Z國人不是對這方面格外講究嗎?人還沒死就確定遺照會不會不太吉利?”
David是ZD混血,對Z國文化有一定了解。他們醫院的人都對眼前這個美麗溫柔卻又身患重病的女孩子感到好奇,倒不是她的國籍和病情有多麼奇怪,而是她的反應讓人很是捉摸不透。
二十多歲的女孩子,還很年輕,身患重病卻并沒有半分慌亂,她整個人都表現得很平靜,坦然面對死亡。
南央有些好笑地回David的話:“有家人的才有忌諱,我一個人哪來這麼多講究。這可是要貼在我墓碑上的,肯定要拍一張最好看的。”
她不僅拍了照,還開始找墓地。
David就陪著她四處找,南央倒是找得很認真,鮮花陽光都要有,交了錢后她長舒了一口氣,對一切都感到很滿意。
“對了,David,我想請你幫個忙。”她說得猶疑,似乎是在考量,不過最終還是選擇說了出來。“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找到了我。請你幫我轉告他,能不能請他把我的骨灰葬在爸爸媽媽旁邊。”
David對南央口中這個哥哥感到好奇,事實上,南央在D國很少會提及自己的私事,仿佛她本來就是一個人,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
紀岑倒成了為數不多她提及過的人。
“如果他沒有來呢?”David問完這句話就感到了后悔,他實在不該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尤其是一個身患絕癥的女孩子面前提及這個過于殘酷的話題。
“沒來……就沒來吧。”南央中間語氣頓了頓,卻并沒有多少傷感,仿佛她早有心理準備。也是,世界這麼大,如果不刻意去尋找,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在哪里?更何況,等他跟曲清雅結婚,有了孩子,隨著時間流逝,她終將會在他的印象中慢慢淡化。
“如果他不來找我,也沒關系。就算我的骨灰回不了故國,我也能以另一種形式回去。”
她走之前有去爸爸媽媽的墓旁,希望他們會來接她。
David不太理解她的思路:“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趁活著的時候回去?見你想見的人,做你想做的事,留在D國不會感到遺憾嗎?”
南央笑著搖了搖頭,暖風拂過她的裙擺,她看著面前的一片鮮花,笑著說:“太早了。”
現在回去,太早了。
“有家人,有牽絆,才叫遺憾。我還好,我只有一個人,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小姐妹,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我早早死在海外。”
紀叔和林姨也許會感到內疚,畢竟他們答應過爸爸媽媽會好好照顧她,不過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走出來,畢竟以前她確實挺過分的,這麼多年的情分估計也敗得差不多了。還有紀岑,他大概也會難過一陣子,他一直拿她當妹妹來著,真希望曲清雅能夠快快帶他走出來。
紀家人那里問題都不大,只是可惜,當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沒有時間去報答他們的照顧。
希望上天能夠保佑他們,愿他們健康、快樂、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