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本宮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人。
皇祖母。
趙無眠。
宋楠邢。
還有我自己。
7
“殿下,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宮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低頭看跪在地上,腿上隱隱開始滲血的宋楠邢,突然覺得非壓著他認錯沒必要。
趙靜安是下毒害我的罪魁禍首,但她已被當庭杖斃。
宋楠邢已經成為朝中數一數二的大臣,這次父皇由著我任性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挫一挫宋楠邢的銳氣罷了。
左右到最后,身為公主的我都是父皇拿捏宋楠邢最好的棋子。
“趙靜安的事情,到此結束,我不會追究宋家的責任,你好自為之。”
語罷,我甩了下衣袖,徑直離開。
我心中對宋楠邢的心悅,早在一層又一層的圈套中消耗殆盡。
宋楠邢直到聽不見任何聲響后,才踉蹌著緩緩起身,整整三年的時間,趙無眠死了三年,公主也恨了他三年。
他不會忘記,那一年春,他迎著微風去找公主,卻看到公主與趙無眠在一起。
趙無眠問,是不是想要永遠在一起。
公主笑著點頭。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公主喜歡的是趙無眠。
叫他從來都是宋楠邢。
叫趙無眠,卻是無眠哥哥。
手中改了無數次,做了三個月的簪子,顯得格外諷刺。
他回到家,一個人悶聲不吭的練了兩個時辰的劍。
更諷刺的是,他并不喜歡劍。
可,公主喜歡。
他想讓公主開心。
猶記得那年大雪,公主抱著劍朝他跑來,小臉掛著笑容,紅撲撲的。
本以為她會讓人遞過來,可她沒有。
尊貴的小公主走下高臺,穿過大雪來到他面前,將手中最愛的劍交給了他。
無端的,那一刻他心中不是小鹿亂撞,而是想起了一句話。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他與公主淋的是同一場雪,他要與公主到白頭。
大雪紛飛之下,叫了千萬遍的名字脫口而出。
“華蓉。”
我想娶你回家。
我匆匆趕到母后寢宮,便瞧見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微風拂過她的秀發,她快樂的如同二八少女。
“蓉兒來了。”
我的到來,并未讓她有多開心,我自小長在太后身邊,與她并無多少親近。
我規規矩矩地走上前行禮。
“兒臣參見母后。”
母后從秋千上站起來,并未讓我起身,她冷眼看著我。
“聽聞你杖殺了下毒害你的人?”
宮里人總說皇后娘娘溫良賢淑,唯獨對本宮,向來刻薄。
我抬頭看她,笑著問道“不可?”
母后臉色一變,那些說了千遍萬遍的話,又一股腦地倒出來。
母后娘家特殊,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剛生下,就被送去太后哪里。
還好我是個女兒,若為男子怕是活不過生產當晚便會被人掐死。
我懂得要明哲保身,要收斂鋒芒,要好好依附太后,我這條命是握在別人手中的。
“母后,本宮的命始終都握在本宮自己手中,你以為沒有父皇首肯,本宮敢仗殺趙靜安嗎?滿朝誰不知道趙靜安與宋楠邢走得近,又有誰不知道,那晚是宋楠邢帶著人來的。”
不管趙靜安有沒有下毒,她都注定活不過當晚。
不管宋楠邢知不知道真相,他都必須牢獄之中走一遭,被父皇卸了職權。
本宮的生死并不重要,父皇想要的不過是壓一壓宋楠邢的銳氣,壓一壓宋家的銳氣。
這些事情本宮明白,母后不明白。
被保護的太好的從來都不是本宮,是母后。
8
父皇大約是愛母后的,可也實實在在忌憚母后的娘家。
這深宮之中便困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母后楞楞的看著我,好像面前的人陌生的不像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我自顧自的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后,才直視母后的眼睛。
“母后,接下去的路,本宮可以自己走,但求您垂憐,我也是您的孩子。”
這話說得卑微,這個被慣壞了的女人一定心軟。
母后震驚的后退一步,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看著我,良久后才眼眶含淚,輕輕點了點頭。
“我兒要平平安安的。”
世人皆知嫡出公主華蓉,卻不知華蓉只是封號,我本名為,
久安。
長治久安。
我的命該如何握在我手里,我又該如何擺脫成為一顆棋子。
這一切都只需要一個人,我一母同胞的弟弟,被父皇忌憚的弟弟。
拿上令牌,我直奔太子府。
“太子殿下。”
他停下秋千,看到我下意識皺眉,隨后又很快舒展開,佯裝云淡風輕的開口,“皇姐。”
我淺淺的嗯了聲,走到他身邊,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坐上了秋千。
“懷之,你推我一下。”我扭頭看著他道。
懷之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拽著繩子輕輕推了兩下,手小心的護在一旁。
我蕩在空中,微風拂過耳畔,我看著遠處燈火闌珊,一切都好的不像話。
“懷之,父皇老了,本宮要做長公主。”
懷之推秋千的手猛的握緊,全靠一股蠻力讓秋千停了下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低頭看著我面色嚴肅,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