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叫他葉小七,除了他夫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名,葉夫人是個很好的人,還因為我幫她坑到了葉小七,想幫我逃離這囚鳥般的命運,多麼好的人,如今卻成了寡婦。
濕了的衣衫黏著我的肌膚,我踩著黏糊糊的血走進養心殿,宰相的手被壓在身后,兩把刀正架在脖子上,那胸前染紅的衣襟格外矚目。
珩澹淵瞳孔一震,卻依舊拉過我語氣溫和,「你怎麼來了?」
我紅著眼抽出手,扯著嗓子說道,「難道要我坐視不管,看著爹爹死?」
我終于像個活人一樣,沖著他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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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欲謀反,朕不得不這麼做。」顧不得太多我拔下發簪指著自己的脖子,嬌嫩的肌膚被劃出一道血印,我終于知道為什麼嗜殺成性的人會那麼寬容了,可我現在要和他一樣卑鄙,利用他的愛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在威脅朕?」
「皇上,臣妾從來沒求過你什麼,臣妾想求你放過爹爹,讓他好好過完下半輩子。」
珩澹淵盯著脖頸上的血印,「綰兒……好,朕答應你。」
「保護皇上。」
我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珩澹淵護在懷中,后腦的力度迫使我的臉緊貼著他的胸膛。在視線不及之處宰相已被楚項天一劍捅穿了胸膛。
楚項天怎能讓皇上動搖,若宰相不死也會被發配到蠻荒之地,自己在朝堂的地位也能穩住,可宰相當初是如何讓他難堪的,如何打壓他的,他到現在都記得,宰相不死難解他心頭之恨啊。
珩澹淵將我箍在懷里,一只手捂上我的眼睛。無盡的黑暗中傳來宰相最后的聲音,「望陛下勿牽連皇后。
」
「她已是朕的人,自然不受牽連。」
一切的一切都在宰相意料之中,我得到了圣寵,即使宰相謀反,他也舍不得殺我。
宰相算計了一輩子,算計了所有人,可作為父親,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平平安安的度過余生。
耳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血腥味迅速蔓延到我的鼻尖,慢慢的那繡花鞋也被什麼液體浸濕了。
「爹爹—」我掙扎著手不停地掐著珩澹淵的大腿,可直至我昏迷他都未拿開捂著我雙眼的手。
許是安神香的緣故,那一夜我睡得極沉,眉毛卻已擰作一團。
珩澹淵坐到軟榻前,像沒事人一樣喂藥,「這藥有些苦,我給你準備了蜜餞。」
「你答應我不殺他的。」
是啊,答應了,他一定會做到,人不是他殺的,可我沒看見。
他沉默片刻,「宰相謀反,朕不得不殺了他。」如果恨他能讓他永刻在我的心里也挺好。
又是不得不,為什麼他們總有那麼多不得已,為什麼所有的苦都要我來承擔。
鳳釵深深地扎進珩澹淵的心口,滿眼通紅的我無助地低吼著,「我不是你,我有心…那是最愛我的爹爹啊…」
他想告訴我,他是有心的,在遇到我之后,他的胸口總是絞痛,特別是看到我因為林蕭才有人樣時,心臟更是疼痛,他的心因為我,重新長出來了。
可我會聽嗎?如果是林蕭,一定會,還會很感動吧,可惜他是珩澹淵,一個只會讓我覺得惡心的人。
珩澹淵不顧阻攔將藥灌進我的嘴里,起身時拔出那沾滿血的鳳釵,「你若是敢死,朕現在就殺了林蕭。
」
他恨林蕭,可也只能用林蕭才能讓我乖乖聽話。
自宰相死后,鳳儀宮主殿便鋪滿了白狐地毯,整個宮殿無一處尖銳,就連鳳釵、玉簪都鈍得不行。
珩澹淵依舊下朝后去看望我,每次都帶著人參和各種補藥,還有我最喜歡的桂花糕,可我這身體還是在日漸消瘦。
就連平日不允踏入后宮的林蕭,都去探望了好幾次,我臉上才有了點人氣,嘴角才會微揚。
雖不喜我們相見,可珩澹淵沒辦法了…
一個帝王竟也能卑微。
以前他只想利用我,可現在不得不承認,或許從那盤長相怪異的桂花糕開始,他便愛上我了。
今年的武試倒是特別,不僅林將軍去了,就連皇上皇后都在場。
比試場上,一個個武夫都被林蕭打出擂臺,他的身體比兩年前硬朗了,肩也更寬了,可他的臉卻像三四十歲般滄桑。
今年武試的重頭戲竟然是君臣劍鋒相對,珩澹淵果然不可能只是讓我來長見識。
上半場不相上下的兩人,都望向了坐在臺上的女子,好看的細眉都快擰作一團了。
那細眉是珩澹淵為我描的,聽宮人說怕弄醒我,畫眉的時候又輕又慢,這樣好看的細眉得畫半個時辰吧,等我醒時他已經去上朝了。
一只執掌他人生死的手,現在卻為了給我描個好看的眉,練得手酸。
這細眉是為誰而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下半場,林蕭不知怎的慢了半招,輸給了珩澹淵。他黑眸中畫著細眉的女子看向的是他人…不是她的夫君。
贏亦是輸…輸亦是贏。
珩澹淵將我箍在懷里,指腹輕輕擦過我的臉頰,吹彈可破的肌膚,是他的,可這心,不是。
一只大手捏著我的下巴,將我別過去的頭輕輕掰回來,「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