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清潤又低醇的聲音傳來，像早春的溪澗敲打在心間。

我笑著點頭答應，淡淡的茶香在唇齒間四溢彌漫，竟覺得如同做夢般，不切實際。

老鴇自是同意的，她歡歡喜喜地將我送走，但卻臨走又把我叫到一旁，先別失了自己的身子。

我帶著一襲面紗，小步邁出了春香苑的大門，迎面而來染著食物香氣的煙火之味是如此令人眼前一亮。

齊光笑意盈盈地望著我，不一會兒，我的懷里塞滿了各類美食。

天色微暗，卻早已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千盞明燈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華璀璨，融融如海，伴隨天空不斷展開的煙火，真如瑤宮仙境。

一路上，我邊走邊驚嘆這盛世之美，燈市之廟，卻忽然瞥見一個素銀翡翠簪子，思緒又忍不住隨著燈火紛飛，前世，齊光出征前曾送我這樣這一根他親手打造的簪子，我天天帶在發梢，連入睡都不舍摘下。

人流突然多了起來，我不知被誰撞了下，失去了齊光的身影，我有些慌張的四處尋找，但入眼的全是陌生的人群。

突然，背后一陣涼意，我轉頭望去，一襲身姿俊朗如玉，眉眼溫柔俊朗，是齊光。

他上前刮了刮我的鼻子，溫柔笑道「人潮擁擠，跟著我些。」

說罷，他將手伸到我的面前，我紅著臉將手放在他手掌中，一陣暖意傳來，饒是我曾與他有過肌膚之親，卻忍不住羞紅不已。

吃完洪福樓的美食之后，我們又陸續逛了許多地方，夜色漸晚，我到了要回去的時間，齊光將我送至春香苑附近，剩下的路我踱步獨行。

正走著，眼上變得一片漆黑，緊接著一股熟悉的氣味傳來，是齊光。

他將一個冰涼的物什放在我手上，竟然是個那只素銀翡翠簪子，簪尾上刻著吾愛清歌的字樣。

「清歌，不日我便要出征西南，屆時我不在身邊，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切不可受皇兄他們的迫害，我派了一個影衛跟在你身邊，如有危險，他會出手相救。」

他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我從不嫌棄你的身份，你在我眼里永遠都是干凈無比，此去若我凱旋歸來，我才能有把握讓父皇同意娶你做我的皇妃。」

我聽不得這些話，想起前世錯過的種種遺憾，忍不住眼眶濕潤，幾滴清淚滴落在那字樣上，模糊了起來。

齊光顯然有些手忙腳亂起來，他不知道我為何哭，拿出帕子替我擦著眼淚。

「齊光，謝謝你，你也定要好好的，這一次，我定會好好地等你來娶我。」我回望他，這一次，我定不會讓悲劇重演。

18

我一進春香苑，便如同炸開了鍋般，一群姐妹圍著我，問我七皇子是不是真的如傳言般溫和有禮。

我被問的羞紅了臉，暮沐替我打掩護，我慌慌張張找了借口躲進房內。

一轉眼，我竟看見蘇微蘭穿著單薄的布料吃力地一走一走的，我對上她的眸子，她也正惡狠狠地瞪著我看，我朝她展開一個得體的微笑，抬著裙子施施然走上了樓梯。

不用說，我便知道她的日子難過不已，被萬人踐踏的滋味應當如何？

回到房內，我點燃紅燭，剪下一抹燈芯，紅燭忽明忽亮照著我的眸子，凝結出一滴血淚。

19

春光明媚，又是一個好天氣，連窗紙上都透著鳥語花香。ץž

我與齊光一直書信來往，我才知，蘇微蘭那些客人竟都是他叫人去的，我問他為何，他卻支支吾吾不與我細說。

我忍不住一笑，沒想到齊光也會搞這些小動作。

離齊光回來還差不多有三個月，一想到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我便涌出一些甜意。

「清歌姑娘，按您的吩咐，一直盯著蘇微蘭，昨日看她鬼鬼祟祟出了門，投了這封信，我就拿來了。」彼時我端端正正戴好最后一朵鳶尾花簪在頭上，初陽照在我的臉上，暖意十足。

蘇微蘭頂著這個破身子也要這麼快行動，我一陣鄙夷。

我接過信封，上面寫著七皇子親啟，我眼里冷意集聚，怪不得蘇微蘭前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制造這好計謀，竟然在這麼早便已開始謀劃。

也怪我太蠢，前世寫好的信件都讓她親手轉交，沒想到卻釀成大禍。

我將信隨手一撕，放進紅燭里燃燒了，打發給那小廝幾兩銀子，讓他再去蹲著。

但一連蘇微蘭都沒什麼動靜，近日來，她臉上起了大片的腫包，老鴇怕蘇微蘭染病，將她單獨擱置在一間閣樓里，但就是這樣，每日也有些窮鬼偷偷翻窗進來夜行云雨之事，蘇微蘭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也不能想些別的。

我聽著小廝來報，嘴里正抿這一口熱茶，這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罷了。

20

整個京城都拉起了紅色的幔帳，百姓們鞭炮齊鳴，共同恭賀齊光凱旋歸來，我站在樓上, 打開窗子望下去, 滿是人群熱熱鬧鬧的一片, 齊光正朝著我的方向，許久未見, 他皮膚也曬黑了些，滿身的書卷氣消了許多, 更多了幾分鐵骨錚錚的男人氣概。

皇上龍顏大喜，要大辦宴席慶賀戰事之勝, 沒想到我竟然也會在受邀之內。

宴會當日，我身著一身月牙白束腰長裙，帶上他送我的簪子, 等待齊光來接我。

齊光看見我先是一愣，便笑著說「淡雅了些。」說罷, 他摘起樹上的一朵海棠花，別在我發髻之間，我低頭任笑不語。

初入宮廷，說不緊張便是假的, 一路上齊光牽著我的手, 告訴我不必害怕。ӱʐ

酒席正到一半, 齊光突然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兒臣不要任何獎賞, 懇請父皇為兒臣和清歌許下婚約。」此話一出, 臺下一陣反對的聲音，我的內心忐忑不安, 我與齊光本就是云泥之別, 在一起又談何容易。

皇上并未表態, 他將我喚到齊光身旁，仔細端詳了我片刻，嘆了口氣道「如此絕色, 連朕都不免心動，齊光顯少和朕求取什麼, 朕便允了你, 萬萬不可有下次。」

見皇上應允，其他人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陪著皇上道賀，一時間祝賀聲此起彼伏。

恰時, 殿外一陣煙花爆竹聲響徹云霄，齊光牽著我的手，只見空中的煙花炫麗奪目，像蝴蝶般翩翩起舞，幻化出不同的色彩, 我們相互對視一眼, 會心一笑。

謝謝你，我的齊光，我這縹緲不定，充滿險惡的一生中唯一的浮木。

往日天地為席, 山河作枕，你在之處，便是漫漫余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