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不能忍受「自己」的臉在對方身上,顯得天真又純潔。
我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幾秒,果然還是忍不住,惡狠狠地出手抓上對方的臉——受不了了我皮膚也太好了,細膩又柔軟——于是沒忍住又松了力道。
「不是說要好好扮演對方嗎?」
段辭無辜地朝我眨了眨眼。
「像這種表情,」我冷著聲,「不會出現在我臉上,你最好注意一點。」
——他們之間湊得極近,就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段辭屏氣,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自己的臉在對方身上,倒是莫名其妙少了幾分柔情,多了幾分恣意,就連那雙被說是「看狗都深情」的眼睛,也變得冷漠無情起來。
突兀的 AI 旁白音在車內響起。
我:「……」
我收回手,有些一言難盡,問段辭:「你經紀人這種情況多久了?」
段辭的表情活像便秘,他略顯沉痛地開口:「沒事,習慣就好了。」
「……」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但這顯然不是我能同情別人的時候了,我聽了近一個小時的內褲科普,感覺自己都快變成內褲的形狀了。
在下車前,為了不暴露我們之中的貓膩,還商量了一番如何在外稱呼對方。
雖然我說叫名字不就行了嗎,但是希瞳堅決不答應。
理由是秋牧景這麼叫可以,但是段辭這麼叫不行。
于是討論陷入僵持,最后還是希瞳提了個主意:
「這樣吧,秋牧景在外叫段辭,就叫寶寶,段辭在外叫秋牧景,就叫貝貝,怎麼樣?」
……神經病啊?
我神情復雜,剛想說你怎麼想的,就聽段辭在一邊應了聲:「我覺得可以。」
我:「???」
你也神經病?
我簡直要滿腦子問號了。
我又看向小林,他正刷著微博,抬了個頭,表態:「我覺得也不錯,現在網上你倆的粉絲吵得不可開交,正主之間關系好一點也算是一種營銷。」
「況且,你倆還有一部雙男主的劇,現在炒一波 cpf 也不錯。」
神經病還傳染?
你家營銷假 CP,私底下喊寶寶貝貝?
「不錯個屁,」我冷笑一聲,「再講這種鬼故事,你們三個都給我進精神病院去。」
他們三人又低下頭不說話了,僵持幾秒后,段辭抬眸看向我,語氣里摻著些小心翼翼和試探。
「那……哥哥呢?」
小林立馬「欸」了一聲,說這也沒好哪里去。
段辭卻一直盯著我,我面無表情地別過臉,兀自越過段辭,開了車門走了。
「哥哥」這個稱呼,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和段辭都知道這是我們都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那還是高二剛開學不久的事情,深秋的某一天,屬于夏天的熱浪堪堪過去。
因為被安排成段辭的同桌,即使再不愿意,也得擔起「向新同學介紹我們美好校園」的義務。
那天體育課剛下課,段辭跟其他人還沒混熟,只能跟著我。
我一手握著羽毛球拍,一會兒用拍子敲敲走廊上的墻壁,一會兒又回過身看他。
面對著他,背著走路,段辭長得好看,面相溫潤,如果是長發的話,估計沒幾個人能認出他的真實性別。
我倏然就起了揶揄他的興致,將羽毛球拍斜斜地橫在身前,作出彈吉他的手勢,絞盡腦汁搜刮出一首歌。
沖他笑著唱道:「對面的妹妹,看過來——」
結果他被說是妹妹也不惱,反而笑著跟了上來,用同樣的話術把我惡心了回來:「秋哥哥,你唱歌怎麼跑調啊。
」
……于是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往后我們之間再開玩笑,便總也逃不過這個詞。
幾年后再聽到這個詞,沒有物是人非的傷感,反而更多的是排斥。
將我們昔日情誼踩在腳下的不正是他本人嗎?
跟導演打完招呼后,我就自顧自坐在一邊。
來早了,拍攝工作還沒正式開始。
段辭頂著我的身體畢恭畢敬地跟工作人員打招呼、送禮物的時候,我才慢半拍地意識到,「段辭」與我的處事風格大相徑庭。
而現在我是「段辭」,我又習慣性地待在了名為「秋牧景」的舒適區。
我習慣性面無表情,在外也不喜歡說話,反正有經紀人會打點,我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沒想到成了「段辭」后,我還得替人維持那難搞的人際關系。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站起身重新打個招呼的時候,希瞳一手按著我的右側肩膀,在我身側坐下了。
還是那聽起來有些奇怪的 AI 音。
「不用刻意去扮演『段辭』,就像這樣就行。」
「什麼?」我心下略有疑惑,段辭的好脾氣和高情商一向是業界有名,真按我的行事風格來,怕是他當晚就收獲數以萬計的黑粉。
「段辭也是這麼想的。」
「……」
雖然不太理解,但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看其他工作人員的表情,似乎是不太明白為什麼秋牧景會來,但收了人家的禮,也沒再說什麼。
就連導演也沒什麼意見。
也許是我盯得太久,不遠處的段辭似有所感,朝我的方向看來,沖我微微一笑。
其實我在外不怎麼笑的……算了,笑就笑了吧。
我又別過臉,不經意和一個胸前掛著的工作人員對上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