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個廢物弟弟已經開始議政,對此事,他建議派軍隊去鎮壓流民,朝中竟有不少的聲音擁躉。
我分明能看見父皇的失望之色。
父皇每日憂心此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做一些平心靜氣的飯食給父皇送去。
眼下最需解決的就是流民的溫飽和住宿問題,只要緩過這個秋冬,等春天萬物復蘇,他們就可以種些應季的食物來吃了。
宮中的供給也削減了,但我路過徐歲安的宮殿時,里面依舊是絲竹亂耳。
我實在是氣極,這混賬玩意。
我進了他的宮殿,里面的奴仆跪坐一排,徐歲安懷里摟著個美人,美人正在口對口喂徐歲安吃葡萄。
我呵斥道:「父皇都為山東大雨的事急成什麼樣子了,你卻在這有心思玩樂。」
徐歲安不以為意:「不過是些流民罷了,反正都擋在城外了,要是有人鬧事,讓徐陵去鎮壓就行了。」
「混賬東西!民為邦本,你就只顧享樂,視他們的性命如同草芥!」我一個巴掌扇過去。
徐歲安被我扇歪了頭,懷里的美人嚇得大驚失色,他冷冷勾唇:「徐歲寧,我是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即將是未來的君王,你今天打我,未來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只要有一天我是你的皇姐,就能管教你。」
我氣得胸口起伏,心里突然升騰出一個有些荒誕的懷疑。
裴望的折子也到了。
在裴望去到山東之前,我便找到裴望,言明我做了個夢,夢到山東巡撫將救災的官銀貪墨一空,雖然人不應該信夢中之事,但我覺得,裴望還是聽進去了。
所以,他本可以不去山東的,最后還是去了,去了之后,地方官員,無論是何種宴請,他都一應前往,主打一個同流合污,終于,山東巡撫放下了心中的提防,將十萬白銀送到了他暫居的府上。
十萬白銀,能救多少流離失所的民眾。
裴望的折子上言明了山東巡撫的諸多罪狀,收受賄賂,賣官鬻爵,洋洋灑灑數十條。
我擔心裴望被小人所害,特地撥了身邊兩個守衛去保護他,幸好,裴望全須全尾地回了京城。
裴望回京那日,我與他在殿前遙遙相望,他瘦了,人也黑了。
看見我,他微微頷首,向我示意他一切安好。
我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自山東巡撫落馬,山東官員都人人自危,在夢中發生的貪墨案并未發生,京中最大的米鋪,如今就是我的產業,加之米價控制住了,局勢總算是控制住了。
裴望回來后,不久就升為了戶部尚書,成為了最年輕的尚書。
我與裴望很快大婚,婚禮那日,我的嫁妝浩浩蕩蕩,占據了幾條街。
秋思貼在我的耳朵上:「公主,今日程玉也娶妻。」
我偷偷掀起簾子一角,程琳家中不富,嫁妝多少有些寒酸。
裴望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玄衣,面如冠玉。
我能聽到我的心臟跳動得格外歡快。
拜完天地,我便坐在了寢室里,直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裴望挑了我的蓋頭,入目,便是裴望那張灼灼其華的臉,眸光深邃,因為喝了酒,更添一絲艷色。
我心頭一顫。
6
裴望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臣冒犯公主了。」
「無妨,以后我們就是夫妻了,裴卿不必太過客氣。
」
之后我們便陷入了沉默,還是我先開口:「夜深了,裴大人,我們睡吧。」
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一時之間我竟有些無措。
「裴大……裴望,你將她們遣得遠些,我宮里的人也并不知曉我們并非真夫妻,別讓秋思她們聽出端倪。」
我望向裴望,裴望隨即開門,秋思并竹生退得稍遠些。
裴望朗聲:「公主不必太過緊張此事,過幾日我便搬到書房住,只不過,每月有幾日我須宿在這里,掩人耳目。」
我面帶窘迫:「為難裴卿了。」
房內的紅燭依舊噼里啪啦地燃著,屋內布置得格外喜慶,桌子上放著大棗、桂圓等物,縱使這段婚姻是假的,但我也有種今天我成婚了的實感。
喜服實在是繁復,宮里的姑姑為我穿時就頗費了些工夫,我想召秋思為我寬衣,又想起來秋思已經被屏退了。
我只能自己來,有些扣很難解,我一不小心打了個死結……
一回頭,裴望正坐在小榻上,目光灼灼地望著我。
氣氛很是凝滯,現在總不能再叫秋思回來,裴望開口:「公主若是相信臣的人品,不如讓臣來解。」
「裴卿的人品本宮自然是信得過的,那就……麻煩裴卿了。」
裴望與我相對而立,垂著頭,修長的手指摸著我衣服的帶子,我面色發熱,呼吸發緊,手足無措地站在地上。
我們離得太近了,近到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唇下那顆淺色小痣。
裴望長得格外好看,即使是解衣帶這種事情,也面無表情,一本正經。
我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心里默念,他是石頭。
過了一晌,裴望清冷的聲音響在我的頭頂:「公主,好了。
」
我長舒了口氣:「本宮先睡了,裴卿也快睡吧。」
我拉過被子,把自己的頭埋進被子里,就聽到裴望一聲促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