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扛著硬是走了五公里回了家。
如我所愿的,我中暑了。
我爸媽還沒下班,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我的頭昏昏沉沉,鏡子里我的臉也是慘白一片。
我擦了擦鏡子上的水漬,露出一個滿意笑。
傍晚的時候,門鎖咔噠一聲,是我媽先回來了。
她喊了我兩聲,見我沒有應她,走進臥室一看,才發現我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我的眼皮一直在打架,眼前我媽的臉也模糊不清,我有氣無力地喊:「媽媽……我好難受。」
我拽著她的衣角,把頭努力地往她懷里鉆。
我竭盡所能地表現出自己現在是多麼的難受。
我只是渴望她一點小小的關心和愛。
誰知我媽只是象征性地摸了摸我的頭,然后敷衍地說:「哦,就是中暑了,沒什麼事,吃點藥就好了。」
她扒拉開我的手,翻箱倒柜地去找藥。
她嘴里還念念叨叨:「死丫頭,也不知道大中午的去哪野了!」
我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你忘記了嗎?中午我給你打過電話,是你讓我走回來的。」
她愣了一下,又說:
「讓你走回來你就真走回來啊?你腦子里缺弦的是嗎?不會搭個車嗎,真的是。
「再說了,你姥姥那會,每天上學要走十幾公里都沒事,現在條件好了,小孩也嬌氣了。」
我實在沒了力氣反駁她。
她喂我吃下藥,就鉆進廚房做晚飯了。
晚飯時,我實在沒有胃口,我說我不想吃飯,她卻執意逼著我吃。
我爸也在一旁附和:「生病了就要吃飯!不吃飯病能好嗎?多吃點!」
我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中途我一想放下筷子,我媽就繼續給我盛飯。
我的胃難受得像是在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我才強撐著爬回床上睡覺,可沒過一會,我隱隱覺得積壓在胃里的東西要涌了出來。
我身上沒有力氣,連忙喊我媽。
我媽忙著洗碗,根本顧不上管我,她叫道:「想吐就忍著!忍一忍就好了!誰讓你生病了的!」
這是能忍得住的嗎?
我攥緊了床單,最后還是沒忍住「哇」地吐了一床。
眼淚和胃酸一股腦地全都涌了出來。
濃烈的惡臭味漸漸地在空氣中彌漫開。
我媽聽到了動靜,站在門口臉色陰沉的看著我。
她捏著鼻子喊道:「姜愛琦!你惡不惡心?你要吐不會去廁所嗎?你是存心見不得我閑著嗎?」
3
我媽扯掉床單和被罩丟去了洗衣機。
我就那樣縮在床腳,任由她劈頭蓋臉地責罵。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猜一定是我沒有忍住,才讓媽媽這樣不高興。
在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我的爸爸媽媽或許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愛我。
但我仍然學著努力去扮演一個「好女兒」的角色,成為大家嘴里的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試圖通過這樣的方法,讓原本不愛我的爸媽再多愛我一點。
小升初,我考上了我們這里最好的初中。
我的名字永遠穩坐在成績排名的前三中。
我爸媽這才漸漸地對我臉上有了點笑。
他們偶爾也會問我想吃什麼菜,要不要買新衣服。
我每次都會乖巧地回答:
「爸爸媽媽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我的衣服還有很多,爸爸媽媽留著錢給自己買衣服吧。」
初二那年,我在市里的作文比賽上拿了第一名。
我媽把那張獎狀高高地掛在電視后面的墻上。
她笑得合不攏嘴,與小區里的叔叔阿姨分享著她的喜悅,她說:
「是啊,拿了一等獎呢,題目是《我最愛的媽媽》。
「那肯定啊,我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挑最好的給她,那她不得爭氣嗎?」
那群叔叔阿姨簇擁著眉開眼笑的她,直夸還是她教育得好。
說來諷刺,那篇飽含母愛的作文,里面近乎全部的內容都是我幻想出來的。
在我的筆下,我把她變成了一個完美無瑕的母親。
我知道天底下的母親不會都像一塊沒有瑕疵的美玉,或多或少都會有斑斑點點的殘缺。
可我的媽媽卻像是一塊毫無優點、粗糙干硬的石頭。
是我用想象,她才有機會變成玉石。
我不在乎她把全部的功勞都攬到自己頭上。
我只在乎她高不高興。
只有高興了,她才能更愛我一點。
親戚家的小孩過十二歲,擺了幾桌,喊著我們一家去吃飯。
飯桌上,我又見到了我的堂姐。
她比我大三歲,性格開朗又討人喜歡。
她舉著杯子笑嘻嘻地說著吉利話,和周圍的大人打成一片。
她與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性格內向,也不愛說話,像一只把腦袋埋在沙子里的鴕鳥。
看著大家都在止不住地夸贊堂姐,我媽臉上的假笑就快繃不住了。
我媽大聲地說:「豆豆的性格還是這麼好,不像我家的姜愛琦,一天到晚繃著個臉,和別人欠了她錢一樣。」
她戳了戳我的胳膊肘,又說:「你也給大家表演一段!學學你堂姐,小孩子性格還是開朗的好。
」
我覺得我實在沒什麼才藝可表演的,擺著手推脫。
我媽一下就不高興了,她扯著我的胳膊把我拽了起來,她說:「你的語文成績不是挺好嗎,作文比賽還拿了一等獎,即興編首詩讓大家聽聽。